《血参笔记》
第11节

作者: 布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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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汽车从大门口开进来,停在洋楼门口,车门打开,方家老太爷走下来,径直走上台阶进了洋楼里。金井章次并没有出现在这次行会中,而是让几名伪满官员代表主持。
  不一刻,洋楼三楼的阳台上架起了话筒,方老太爷在几位官员的簇拥下站在了话筒前,众人在太阳下,仰望着洋楼上的方老太爷,心情复杂。一个自称是伪满农业专员的胖子试了试话筒,对众人说,自满洲国建立以来,参业发展迅速,然而这些年群龙无首,行业并不规范,今天,康德皇帝请方老太爷荣任咱们参行商会的会长,下面请方老太爷训话。

  阳台下没人鼓掌,窃窃私语的众人自然都没有什么好话。
  方老太爷这天穿着一袭米白色的长衫,从容不迫地站在话筒前,轻咳了两声,说:“参帮不易!”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都仰着脖子听老太爷说话,方老太爷说:“我中华自汉时起便有食参之事,到唐朝而入药,至明朝盛极一时,而到大清朝,传遍世界。千百年来,我们脚下这片黑土,不知有多少人为参而死。
  众位都是参帮传人,都知道这千百年间的采参人、放山客有多辛苦。采参为了什么?换钱,生计,不为糊口,谁去干这等九死一生的买卖。谁给钱咱就为谁做事。”
  农业专员像模像样的鼓掌,奉承着:“老太爷说得好。”
  方老爷子咳嗽一声,继续说:“我们参帮中人出身都贱,比不得皇亲国戚,也比不得商贾权贵。老夫活着大半辈子,我知道采参人有一条可以比得,那就是善良。”众人都好奇地听着。“这话说得有些装,有点倚老卖老,可我还要说,这善,是本,不善抬不出好参;这良,是心,采参要对得起良心。可今天我站在这里,大家一定会说我不善,没良心。你们可以大声说,我不害臊。”

  农业专员一脸赞许地点头。
  方老太爷挺了挺身子,提高声音:“今天,我当了这个会长,就要立两条规矩。谁要是坏了规矩,就必遭山神报应。
  这第一,我参帮百年,从未给外国人抬过参,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破不得。”
  农业专员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只听方老太爷接着说:“这第二,宁可穷死饿死,咱参帮人也不能当汉奸,更不能当亡国奴!”
  院子里一片哗然,农业官员关了话筒,冲方老太爷喊着,老东西,你想造反?快抓住他。

  方老太爷大义凛然,说:“老夫既敢到此,就没打算回去。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走。”说罢,大笑,吟起诗来:三丫五叶,背阳向阴,欲来求我,椴树相寻。汉奸们都被方老太爷的气势震住了,还没等他们转过神,只见方老太爷整整衣衫,突然纵身跃下阳台,头朝下摔在台阶上,又顺着台阶滚下去。
  在场的人都略通些医道,赶忙上前救治,只见方老太爷脑浆迸裂,已经仙去了。
  此时,谢青峰已将参帮带进抗联游击区,他在临出发前,将家中值钱的老参和康熙像安排好,又给游击队送出密报,说出自己的路线,游击队干净利落地干掉了参帮中的日本兵。而后谢青峰参加了抗联,师从马占山部,参加了不少战役。而方家的商队也平稳地到达大洋彼岸,在加拿大安家落户。
  这百年的参事,到此算是有个了结了。
  日期:2011-5-23 11:23:00

  想不到我姥爷平日里总是一副老学究的打扮,年轻时竟然还有这样的英雄事迹。
  听到这里,我不禁疑问,既然采参的行动在几十年前就算了结了,那为什么还会有后来的那一次放山呢?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方昕说,我们注定和参有着不解的渊源。我父母当年被转移到加拿大,并在当地华侨的帮助下,定居下来。这期间,方家人和国内一直有着书信往来,改革开放之后,我被送回国内读中医,一直在夏家和谢家寄宿。
  那一年我在读研究生,我母亲发电报来说,让我在国内全程接待一位叫亨利的法国朋友,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谢夏两家的掌柜的商议。
  那时谢伯伯刚刚去世不久,谢家二哥当家,我们见到亨利之后,才知道,他竟然是杜德美的后代。而他这次来中国,带来了两样让人震惊的东西——一张残缺的人参图的真迹和一本采参手记。
  “真迹?”我有些糊涂了,“难道和一直引导着参帮入山的人参图不一样?”
  “对,杜德美在欧洲报纸上发表的人参图并不是全图,或许是康熙皇帝害怕泄露了龙脉的秘密,将图上的一些信息隐去了。可能杜德美的后代对人参图并不感兴趣,所以这个外国传教士就从历史上消失了。而亨利从小就对中国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两样东西是从他们家阁楼的一个旧箱子里找到的,人参图夹在笔记里,只有三分之一,但这三分之一与我们过去看到的人参图略有不同。”

  方昕走进内室,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两张塑封的地图,铺在茶几上。“很遗憾,那本笔记在被他们带进山里,”方昕指着一张小图说,“这就是那张真迹,可以和我们保存的人参图对比,就会发现不同。”
  日期:2011-5-23 11:26:00
  方昕走进内室,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两张塑封的地图,铺在茶几上。“很遗憾,那本笔记在被他们带进山里,”方昕指着一张小图说,“这就是那张真迹,可以和我们保存的人参图对比,就会发现不同。”
  我们凑过去看,果然,完整的人参图副本标记着杜德美推测的人参分部地带,主要在长白山和张广才岭地区,部分在小兴安岭南麓、大兴安岭和西伯利亚南部地区。而那一角残图正是小兴安岭南麓的部分,在这张原图中可以看到,在伊春附近有一个复制品中没有的特殊标记着,并画了一个叉。
  “我二舅他们不会凭这个就冒险进山了吧?”我心中暗想,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上一次的放山也太轻率了。

  “不,还有杜德美的笔记。”老舅接过方昕的话茬。“杜德美绘制地图的时候,曾亲自到达过长白山一带,在这本笔记中,他描述里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在长白山附近曾进入过一个山洞,穿过去,山洞里面居然有出口,那是一片幽静的山谷,所有的植物都要比洞外茂密旺盛,仿佛是桃花源。杜德美走进山谷,便迷路了,这里仿佛没有方向一样,那是森林里独有的幽暗,让他十分惊慌。于是他想等到晚上根据星象来找路,可是等到了晚上他才发现,这片幽谷的月光竟然如此巨大明亮,亮得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星星。于是,在一个没有方向的世界里,杜德美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一直吃着野菜和浆果来维持生活,最后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才找到那个山洞,他拼命地跑出去,得以重见天日。”

  “啊,这不是和老祖宗描述的一摸一样吗?”我说。
  “是的,当时在场的人都非常惊讶,但还有更令人吃惊的事情。”我老舅说,“杜德美从山洞出来发现,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进入的那个洞口,他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一个小村子。从村子里的人口中得知,他已经在山谷中待了三个多月,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竟然是小兴安岭南麓!”
  “这怎么可能!如果如祖先所说,从同一个地区出来,我们可以解释为世外桃源。可是长白山和小兴安岭差着十万八千里,杜德美在三个月的时间开辟了吉林到黑龙江东部的神秘路线,开玩笑呢吧。”
  “我们当时也对这本笔记表示了怀疑,但找了古籍专家鉴定这本笔记,确实是康熙年间的。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方老把头从国外归来,他的到来让我们相信亨利找到的东西确实是真的。”老舅说。
  日期:2011-5-23 14: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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