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你今天能自己一个人来，还能叫我一声田大哥，就说明你还看得起我，来。咱几个先喝一杯。”田大头举起了酒杯。
　　一杯酒下肚，白森看了看周围，问道：
　　“田大哥，这么大的房子就你自己住？”
　　听到这句话，田大头的表情落寞了下去，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白森，不瞒你说，老哥那里不行了。我也干脆就不找什么女人了，我父母都去世了。我也没有儿女，这么大的房子，就我自己住。说实话，以前我几乎天天晚上都做噩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你们崩了两枪以后，我反而不做噩梦了。”
　　“田大哥，喝酒。”白森举起了酒杯淡淡地说，此时此刻，白森还能说什么呢？白森真的很同情田大头，一个大男人，闯了一辈子社会，到了中年落下这个下场，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白森也明白了田大头的家里少了什么，那就是“人气”。此人气非彼人气，这个人气是说人的气息，少了一股热闹劲。田大头身为社会大哥，想不到只是孤独一人独居空房。

　　“白森，我今天把你找过来，主要是想求你点事。”一杯酒下肚以后，田大头点了一支烟说道。
　　“田哥，你说吧，有什么事，能帮的上的我肯定帮你。”白森心里觉得挺内疚，听到田大头有事求自己，赶紧答应道。
　　“我那三处场子，你也知道，一个游戏厅，一个麻将馆，还有个赌场。你看你有没有兴趣。”田大头不紧不慢地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什么？”白森愣住了，他明白田大头话里的意思，他没想到自己的后半生被自己葬送了的田大头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说你有没有兴趣，你要是有兴趣，我送给你了。”田大头笑笑说。
　　“田大哥，我白森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今天我来了你砍我几刀崩我一枪我都不会还手。可是我真不明白田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森是真的不明白田大头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白森，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受伤的这些日子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懂了什么叫江湖，我懂了什么叫朋友，我懂了我的后半生应该怎样度过。我要谢谢你白森，这些都是你教会我的。”田大头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你要是不嫌老哥烦，听我唠叨几句？”
　　“田大哥你说。”白森认真地说道。
　　日期：2010-11-14　01:42:06
　　第四十三章 这就是江湖

　　“白森，你现在还年轻，可能老哥说的一些话你体会不到。但是请你别笑话老哥，老哥跟你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田大头说道。
　　“怎么会呢，你说吧田哥，我听着呢。”白森说着为田大头的杯子满上了酒。
　　“什么叫江湖？什么叫黑道，我这两天才刚刚看清楚。”田大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当初我带着工厂里面的一帮小伙子闯社会的时候，大家都穷，没钱没势。我们所有的就只有烂命一条，玩命地拼。那个时候谁都没想过以后能赚多少大钱，就是纯粹为了义气而打架，今天我们中间的一个人挨打了，第二天我们大家三、四十人一起冲过去报仇。什么都不图，就那么简单。”田大头略带回味地说。
　　“后来呢，我是混出了一点名堂，有了自己的事业。钱呢，我也没少赚，你也看到了，房子、车、地位，该有的我都有了。可是我却丢了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田大头问道。

　　“是不是兄弟之间最纯真的那份感情？”说到这，白森突然想起了柳义南的那句“有感情就得了呗。”
　　“太对了！白森，你真说我心坎里去了。我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你能说出这样的话。”田大头赞扬了白森一番继续说道：
　　“白森，我知道我自己的外号，你们都叫我田大头是不？你不用笑，没什么的，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外号。以前在工厂的时候，他们都这样叫我，一口一个‘大头’。我感觉特别亲切，真的。”说到这，田大头还摸了摸那比别人大上两圈的脑袋。
　　“后来呢，我有了钱，有了势力。他们见到我反而不敢叫我‘大头’了，而是张嘴闭嘴的田哥，胆子最大的也只敢叫我老田。他们不是怕我，他们那是巴结我，巴结你知道吗？就像下属巴结上司那样。”田大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就算他们叫我田爷，我还是不爱听，我就爱听他们搂着我脖子叫我大头。我们一起坐在老车间的车床上喝二锅头吃花生米，一起讨论着哪家的大姑娘水灵，一起商议着怎么去替自己的兄弟讨个公道，一起幻想着哪一天我们也能开上自己的小轿车。到了后来，那些水灵的大姑娘可以随便我挑了，再也没有人敢动我们了，我开上自己的汽车了，可是呢？却再也听不到那一句最真诚的‘大头’了……那些日子……再也回不来了……”说到这里，田大头的声音哽咽了起来，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听到这些话，大烟斗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哽咽着搂过了田大头的脖子叫了一句：
　　“大头！”
　　“烟斗你知道么？你他MA已经十二年没叫我大头了！”田大头说完，搂着大烟斗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看到这个场面，白森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红了。
　　“不好意思啊白森，让你看笑话了。”田大头擦了擦眼泪笑着说，白森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白森，你知道么？就算他们巴结我，只要感情还在，那我也认了。可是当我受了伤住院的时候，他们那些平日里所谓的‘兄弟’是没少来看我，但是张嘴闭嘴跟我提起的都是想让我低价转让赌场的事。CAO他MA了个B！我跟他们在一起闯了二十年！到头来这二十年的感情还没有那几张臭钱重要！！”田大头有些激动地说。

　　“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以后，他们来看望我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这也就算了，甚至还有人带头去我的场子闹事，想逼我低价转让。这就是兄弟么？这就是他MA的二十年的兄弟么？！”田大头敲着桌子喊骂道。
　　“是，我是栽了，我是栽在你的手上了。但是我高兴！你知道为什么么？从你办事的手段和眼神我就能看出来，你白森才是懂得什么叫感情的人。为了你兄弟，你可以不顾自己生死替他报仇，我就认准了你白森这个人。”
　　“你的眼神和二十年前的我一摸一样，我不恨你，真的。在医院那些天我想了很多，我老了，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在这个社会闯下去了，这个社会真的不适合我。二十年前那个只有兄弟情的社会再也回不来了，现在这个社会只有钱和权，谁有钱谁就是爷。太他MA脏了，我不想再混下去了。”田大头喝了一口酒低声地说。
　　“我栽了以后，二十年的兄弟都落井下石，更不用说那帮小崽了。以前跟着我混的一帮小崽看我栽了以后全都散了，现在我的场子我都看不住。我一个废人还能做什么？让烟斗拎着刀去砍人？呵呵，可能么？我就剩这一个兄弟了，我不想再看到他为我流血。”
　　大烟斗想张口说话，田大头摆了摆说示意大烟斗别说话然后继续说道：

　　“我想明白了，这个社会现在这么脏，脏到我不想再去触碰了。而烟斗呢，这么大岁数了，也该本本分分下来了。被你们崩了一枪他命大没死，但是下一枪呢？下下一枪呢？他还有几条命？这个社会不是我们玩得转的了。”
　　“田大哥，我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真的能理解你，真的。”白森真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