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坐在电视机前边包着饺子边看那个无聊至极的垃圾晚会,偶尔聊聊家常,我也帮不上忙,就和堂哥一块儿去外面放炮仗。随着一个陀螺样的烟花飞速地旋转上升,堂哥在一旁不住地拍手叫好,我看他童稚未脱的笑颜,忍不住又是黯然心酸,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病和大雨,堂哥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枫,快看那边!”他大喊一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南边的焰火放的正热闹非常,半边天都被照亮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跑过去看啊,哈哈!”“好啊,快跑快跑!”我稳定了下心绪,由他拉着我朝前跑过去……
凌晨两点,炮竹声逐渐稀落下去,我躺在床上,睁着眼,回想过去的一年发生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想起了卖旧书的怪老头,想起了半年来一系列足以用难以置信来形容的古怪经历,仿佛那一切已经很遥远,就似一场若即若离恍恍惚惚的梦境。若不是身旁坐着一个穿白衬衣黑裤子的小鬼,我没准真会以为半年来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荒唐的梦而已。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后来的几乎安之若素,说得可怜些,就是逆来顺受。我能感觉我半年来的变化,心境越来越平和,如一湾秋水,清如明镜。昨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我发觉自己清瘦了许多,而精气神却出奇地好,当我有意识地催发隐蕴在体内的气流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珠子居然能焕发出灿若星辰般清亮的神采,那是以前所不可能有的。我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我的人生是精彩了还是悲惨了,既然老天这么安排,就随他去吧。只是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够平平安安的,我的亲人们,朋友们,也能平平安安。
过了除夕,接下来得日子就显得格外的平淡无奇,无非是去村里的朋友家吃个饭,走个亲戚啥的。我的祖父外祖父那辈早没人了,所以也没啥亲戚好走的,整日就是待在屋子里看看无聊的电视剧打发时间。初三那天将近中午,伯父忽然心急火燎地回家,说是老孙家请我们吃饭,伯父和孙大爷私交甚密,他家请我们吃饭倒也很正常。于是伯母就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叫我和表哥一块儿过去。
老孙家……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去他家看神棍驱鬼的事儿,还有在盘云溪边的尴尬场面。我暗自叫苦,不会又碰到那牙尖嘴利的丫头吧,她不是叫孙大爷的二儿子表哥么,看来,她应该是孙大爷的外孙女了,今年跑外公家过年了吧。
2010-10-28 20:46:53
“小枫,低头想啥呢,和你堂哥过去吧,人家还都等着那。”伯母催道,我赶忙走了上去。
来到孙大爷家,原来一楼的大厅堂里早摆上了个暗红圆木大桌,上面十几盘菜肴热腾腾冒着气,他们一大家子早就坐定,就等我们来了。
“哎呀张叔啊,你也太客气了,张罗那么一大桌子菜,多麻烦嘛。”伯父一进门,就把手里拎着的两瓶五粮液送了过去。张大爷笑呵呵地也没拒绝,放在了脚边,满脸沟壑般的皱纹显出了一个农家人的苍老与朴实,须发花白,双目却透着一丝儿童般闪烁的神采,看得出来,张大爷身体康健,心气颇佳。“小翠还在厨房忙着那,我去帮帮她!”伯母笑着就要往里屋厨房跑去,被张大爷夫妇一把拦住,“你快坐下吧,没几个菜了马上就好,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啊,快坐快坐啊!”许阿婆硬是把伯母拉到了身边坐下,“你看我们家也没啥好菜,随便吃些,过个年的热闹下而已,我大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好让她给你们露露手艺!”许阿婆面容略显苍白,但声如洪钟,看的出来她的心病也好转不少。见我和堂哥还在门口站着,便站起身来招呼,“你看你们家俩小辈也真老实,这些会儿了还在门口杵着呢!快坐下吃饭吧!”
“孙大爷好!许阿婆好!”我朝两老鞠了一躬,便在伯母身旁坐下了。“哟,这就是你说的那侄儿,叫韩枫吧。小伙子长得真俊,一表人才,还挺懂礼貌的!”许阿婆一见我就夸,弄得我好不自在。“是啊,去年过年他也在,只是您老生病了躺着,也没见着。”伯父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爸妈做生意忙,今年就来我家过年,上次你见他的时候啊,还穿着开裆裤到处跑呢!哈哈哈!这孩子去年刚毕业,在甬州一个机关单位干活儿,没啥本事,和咱一样,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么越听越别扭了,咋一来就可劲地夸我呢。我一抬头,忽然瞧见我对面,就是孙大爷身边,正坐着个穿着乳白细格子外套,一头齐肩发的女孩,头埋地低低的,不就是她嘛!我脸上一阵红晕,赶忙将视线移开。“好啊好啊,你看多巧啊,小然今年正好大四毕业,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在甬州一家公司找了份实习工作,几天后就去报到呢,多巧啊你看!”许阿婆越说越高兴,不是吧,敢情今儿个中午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是啊,你俩以后有空多联系联系,一个村的人走出去就是朋友,相互也有个照应不是。”伯父温和慈爱的目光现在简直成了无数把利剑扎到我的脸上,我赶忙喝了杯水,不知可否地“哦”了一声,也把头低了下去。“呵呵,你看我们家小枫还有些不好意思呢!脸都红了。”伯母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后孙大爷的大女儿端着菜出来,和我们打了声招呼,话题又是落在了我和她女儿身上,两家人各自把对方的孩子夸耀了一番,我敢说,那绝对是我吃的最尴尬最紧张的一顿饭。最后我们无奈之下还交换了手机号码,原来她叫莫秋然,这名字取得还算有些诗意。
当他们的话题终于从我俩身上转移开来时,我有如释重负的舒畅感,再讨论下去我非憋死不可。
“我早说了她是个老迷信,你们不听还由着她,让全村人当笑话看了不是?”谈起那晚上钱大师捉鬼的搞笑场面,孙大爷不无讽刺地嘲笑了下许阿婆。
“迷信?就你懂,要我说啊,是那人不行。当下信鬼神的多了去,前些日子吴镇长不是就找人在咱村凤凰山头建了座七星坛来着,也不知道那个干吗用,挺邪乎的。”许阿婆斜目一扫,嗔怪道。
七星坛!我听闻这三个字心里猛然一震,手中的筷子跟着颤动了一下。
2010-10-28 20:47:32
(68)——七星坛
所谓七星坛,乃是道教用以祭祀北斗七星的台,是进行重大法事才能用到的平台,怎么会有人在村子的北山也就是村里人说的凤凰山那里建一座七星坛呢,难道要做什么法事?但是据说下令建造的还是白水镇的吴镇长,难道堂堂一个镇长会建这么一个外人看起来充满迷信且非常不和谐的玩意儿么。
“七星坛,是不是有人上去做过法事啥的?”我脱口而出,把全桌子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小枫,你怎么知道是做什么法事用的?”莫秋然的母亲孙阿姨端着碗,一双深潭似的如水明眸落在我身上,虽然青春已逝,却仍有一段自然的风韵在,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啊,我,我也是从书上看到过,有点印象而已。”我低着头谦卑地回答。
“呵呵,小枫很博学,看的书一定很多。”孙阿姨微微一笑,而莫秋然此时很不以为意地侧过脸,轻声哼了一下,蔑视的神情溢于言表。
“哪有哪有,阿姨过奖了,我也是随便看到的。”我赶紧低下头喝汤去,免得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其实我也蛮自卑的,从小一进学堂就是让老师头疼不已的角色,考试从来是在及格线附近游走,上进心一点没有。每次被老师叫去谈话,任凭他怎么吹胡子瞪眼,我都能泰然自若地微笑面对,最后高考的成绩自然是一塌糊涂,进了大专也是混日子,逃课玩网游成了家常便饭。好不容易混出了头,就靠老爸托朋友的关系勉强进了机关打杂。就我自己都觉得挺失败的人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收到那么多夸奖,实在有些羞愧难当。我苦笑了一下,自己有那么好么,估计都是逢场作戏的场面话,还是别当真了。
中午的饭简直就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当和伯父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感到身心俱疲,唉,怎么就碰到这档子事儿了呢。老实说,我根本就谈恋爱的心理准备,而且就莫秋然是个标致的美女,但那大小姐脾气我可受不了,再说人家对我根本没啥好印象,现在的小姑娘现实的紧,我不仅长得实在一般,更不是有房有车的富二代,莫秋然这样的美少女怎么可能拿正眼瞧我一下呢。想到此处,心头不免一阵伤怀落寞,咒骂起世风不古的和谐社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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