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生意刚刚开始,因此摊子跟前的人并不多。除了诸葛烟花外只有一位老人,诸葛烟花坐下前习惯性的看了下身边那个老人。六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青布褂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虽然雨后的大街上还有积水,但老人脚上的鞋子却一丝泥点也没有。诸葛烟花观察他的时候,他正在低头缓缓的喝着豆浆,或许意识到有人在看他,老人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诸葛烟花一眼,冲她微微一笑,好像忽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仔细盯着诸葛烟花又看了一眼。
浓黑的眉毛让这个老人显得慈祥而威严,眼睛不是很大,但显得非常有精神。
诸葛烟花礼貌的还了一个微笑,坐在小长凳前。她要的东西已经端了上来。
旁边的老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从口袋里慢慢的掏出几文钱,轻轻放在豆浆碗旁边,缓缓地道:“四哥,嫂子,给你们放这。”
正在炸油条的老人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而是抬起头笑着对他说道:“谢了,七爷。”
没等老太太自己过来收拾这位“七爷”的碗筷,七爷自己端起碗递了过去,老太太笑了一下:“七爷,哪敢要您动手。”
诸葛烟花不由停下,又看了这位老人一下,刚好看到他把碗递给老太太。
那双手的指甲剪的干净整齐,十指修长,诸葛烟花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双手非常有力。手的皮肤并不是像他这个年龄的老人一样干枯发裂,但年龄还是让他手背上的血管不可避免的看起来比较明显,虽然皮肤多少有了一点松弛,但光洁整齐的双手依然暗示出这双手的主人显然很注意保养。
七爷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一笑:“嫂子,你和四哥何苦每天受这罪。”
老太太一边洗碗一边微笑着道:“我们老两口这样日子也很舒坦啊,不求金不求银,每天量力而为,吃口饱饭,晚上睡个安稳觉,人一辈子啊,还图个啥。你说是不?”
七爷微微一笑道:“嫂子你说的对,到了我们这年龄了,啥都也该看开了。”
那个一直在炸油条的忽然老人接口道:“这两天长安城好像来了不少陌生人啊。金大爷的生意最近还好罢。”
七爷微笑了一下:“四哥好眼力。金大爷一向还好。对了,我得走了,给金大爷泡茶去。”说完转过身慢慢的消失在了巷子头。
诸葛烟花有点好奇,忍不住边吃边问:“大爷,大妈,怎么他叫你们四哥四嫂,你们叫他七爷?”
老太太刚好洗完碗,笑着回答道:“我们老头子弟兄排行老四,别人叫我们家老头子刘老四,人家叫我们四哥四嫂那是客气,我们哪敢担当啊。这么多年了每天都来我们这照顾我们的生意,好人啊。”
诸葛烟花更好奇了,忍不住又问:“他是谁啊?”
老太太微笑着答道:“他是金大爷家的管事,陈七爷。”
老人口中所谓的“金大爷”,诸葛烟花还是知道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满囤。这个衣着朴素的老人居然是他的管事,诸葛烟花多少有点意外,以他的身份,完全不应该在这个小摊上吃早点,完全没有必要对一对卖油条豆浆的老人这么客气。
诸葛烟花不由得对这个陈七爷的好感加深了几分。
半天没有再来人,炸油条的老人刘老三将出锅的油条摆放在竹篮中,拿出旱烟袋,装了一锅烟,蹲在旁边慢慢的抽着,黄白色的烟圈一下一下的从他嘴中慢慢喷出。
诸葛烟花掏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雪白的丝巾,仔细的擦擦嘴唇,将丝巾叠好装进兜里。问道:“多少钱,大妈?”
“三文钱。”老太太回答道。
诸葛烟花掏出个小荷包,那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上面绣着一朵淡淡粉红色的玫瑰花,做工非常精致,那朵花显得栩栩如生。诸葛烟花从里面掏出铜钱,递给老人。
正在抽烟的刘老四忽然站起了,对诸葛烟花道:“姑娘,你的荷包绣的很漂亮啊。可否让我老伴看一下。”
老太太微微一怔,看了诸葛烟花手里的荷包一眼,马上跟着说道:“是啊,姑娘,我年轻的时候也爱刺绣,看到绣的好的忍不住就想要过来学学。能让我看一眼吗?”
诸葛烟花略一踌躇,还是递了过去。
老太太拿出一双干干净净的筷子,用筷子夹着荷包的带子,接住诸葛烟花的荷包。诸葛烟花意识到老人是怕自己的手不干净弄脏了荷包,不由得感激的一笑。
刘老头也凑了过来,两个人仔细的看了那朵玫瑰花半天,互相对望了一下。
刘老头咳嗽了一下,将手中的烟锅收了起来,他抬起头对诸葛烟花道:“敢问姑娘是兰溪人吗?”
诸葛烟花微微一愣,:“不是啊。”
刘老头踌躇了下,道:“那么是扬州人吗?”
诸葛烟花道:“不是啊,不过我妈妈说我外婆家是扬州的,但我一直没去过。”
刘老头怔了一怔,道:“这荷包是……?”
诸葛烟花答道:“是我妈妈给我的,那朵花也是她绣的,漂亮罢。”看到母亲的手艺让别人惊讶,诸葛烟花忍不住有几分得意。
“哦。”刘老头若有所思的答应了一声。老太太微笑着将荷包递给诸葛烟花,道:“姑娘,你母亲手真巧啊,这花绣的和真的一样。好久以前啊,我有个小侄女,绣的玫瑰花也这么好,长的也和你一样的漂亮。”
诸葛烟花接过荷包装了起来,随口问道:“那你那个侄女现在在哪?”
老人的脸色忽然浮上几丝伤感,她沉思了一下答道:“我们失散已经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不知道她如今过的好不好。”
诸葛烟花因为自己勾起老人的伤心事不由得略微觉得有点尴尬,她宽慰这老人道:“放心了大妈,她一定会生活的好的。有这么好的手艺到哪都会生活好的。”
老太太感激的回了诸葛烟花一个微笑。刘老头忽然又问道:“姑娘,敢问你贵姓?”
诸葛烟花微笑着答道:“我姓诸葛。”
刘老头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老太太也似乎怔了怔。
刘老头又道:“姑娘,你莫怪我罗唆。敢问令尊令堂大人如今在何方?”老太太也满含期待的望着诸葛烟花,似乎压抑着心头的着急,迫切等待着诸葛烟花的答案。
诸葛烟花不由觉得有点奇怪,但她还是礼貌的答道:“我母亲现在在我老家那边生活,我父亲……”,她略微沉吟了一下,“我是我父亲的遗腹子。”
老头和老太太又互相对望了一眼,老太太的嘴角似乎都有点发抖。诸葛烟花觉得有点惊讶了。
刘老头定了定神,道:“抱歉,姑娘。”
诸葛烟花微笑了一下:“没什么。”
这么多年来“父亲”在她脑子里只是个词而已,没有一丝一毫具体的概念和形象。从她懂事起就再也没有在母亲跟前提起过关于自己父亲的一切,而母亲,似乎也有意无意的回避着这个话题。
老太太哆嗦了一下嘴唇,忽然慢慢的问道:“你母亲她……她身体好吧?”
诸葛烟花感觉到老太太的神情似乎有点激动,她的好奇心忽然被勾起,但还是压抑着心中的惊讶答道:“她现在生活的很安宁,身体也很好。”
“这就好,这就好。”老太太喃喃的道。忽然抬起手擦了下眼角。
刘老头似乎注意到老太太的神情有些过分,也意识到诸葛烟花惊讶的眼神。他尴尬的朝诸葛烟花笑了一下,道:“姑娘,你莫见怪。我家老婆子是想起我们的侄女了。唉,她要是还在,也应该和你母亲一样年纪了,要是有孩子,应该也和你差不多大小了。”
诸葛烟花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老人的解释让他又觉得合情合理。她自己甚至对于这个和母亲一样绣的一手好针线的女人有了一点好奇。
刘老头的话让老太太回过神来,她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望着诸葛烟花勉强微笑了一下,道:“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多多小心。”
诸葛烟花微笑了一下,老人的好意让她觉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意,她微笑着答应道:“我会的,大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刘老头和老太太点点头,诸葛烟花转过身,她能感觉到身后两书慈爱的眼睛注视着她。
刘老头忽然“哎”了一下,诸葛烟花忍不住回头看去,老先生盯着诸葛烟花,顿了一下,对诸葛烟花道:“最近长安城来了不少陌生人,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情了,孩子,你遇事多留个心眼,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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