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阳气愤道:“我这衣服是从裁缝铺……懒得跟你解释,总之我看见师父走进去的,我就是牧章桐的徒弟,我是第十三代弟子,排行一十七,快点让我进去!”
门丁伸手抵住他,喝道:“臭小子,想混进罗家戏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子说过了,今儿个苑里不排戏,快滚吧!”
身后几个门丁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牧阳往外推搡。
牧阳硬冲不入,猛地明白过来,定是三丘子和四方买通了门丁,不放自己进去,恶恨恨地盯了众门丁一眼,转身便走下了台阶。
牧阳混入街上人群,避开几个门丁的视线,悄悄地兜了个圈子,绕到了罗家戏苑的东侧。刚才的马车还停在这里,牧阳将马车赶到墙脚,爬上车顶,轻松地翻过了围墙,跃进了罗家戏苑的院子。
刚一跃下地面,前方便有灯光闪烁,有人巡逻了过来。
牧阳一惊,缩身在景观树后。
巡逻的一共有四人,提着四盏灯笼,晃悠悠地过去了。
牧阳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看了一眼去远的巡逻队,然后沿着小径朝相反的方向走,一路上又遇到了两队巡逻,多亏他机警,全都避开了。
牧阳心里不由吃惊:“今晚到底是怎么了?罗家戏苑怎会有这么多巡逻的?”
日期:2011-12-27 9:44:00
罗家戏苑是上海最有名的戏苑之一,戏苑占地大,光养的家丁也有好几十人,房间很多,牧阳一时迷了方向,找不着北。胡乱走了些路,渐渐听到了唱戏的声音。牧阳循声走去,转过一道月洞门,便望见了灯火通明的戏台子。
这戏台子建在一片湖水上,乃是上海有名的临水戏台,罗家戏苑的戏,就在这台子上演。寻常的戏迷做梦都想来这里看一场戏,可一般的穷人家庭,糊口都成问题,哪买的起罗家戏苑的戏票?更别说一向浪迹街头的牧阳了。
可是此刻牧阳就站在了这临水戏台的前方,而且戏台子上正演着生旦对唱,观戏台上已坐满了戏迷。牧阳想起方才的恨事,心里骂道:“狗娘养的门丁,竟骗我说今儿个不排戏,这不明明在唱着么?”
牧阳往观戏台走去,他没有心情看戏,只在观戏台上寻找牧章桐。牧章桐没找到,倒让他找到了三丘子等人。牧阳火气冲了上来,急匆匆地往三丘子坐的地方走去。
三丘子眼尖,早就望见了牧阳,讥笑道:“唷,咱们的牧师弟在大街上表演完了节目,赶回来了!”
几个春秋派的弟子听了此言,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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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12-27 14:09:00
牧阳从小到大流浪市井,虽免不了遭人冷眼,却从未感到如此羞辱,今晚竟被脱光了衣服裤子摆在大街上任人围观,此等耻辱,不可不报!他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猛地扑过去,一把揪住三丘子,喝道:“你给我出来,给我道歉!”
三丘子想要挣脱,却不料牧阳的右臂力量惊人,竟把他从观戏台上生生提了出去。三丘子喝骂道:“快放开我!你这臭小子,要以下犯上么?”
牧阳将三丘子狠狠地丢在地上,叫道:“你还是人吗?我没招你惹你,竟然那样污辱我!我要你给我道歉!”
三丘子往旁一看,大部分戏迷都回头来望着这边,显然这里要比戏台子上热闹多了。
三丘子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我给你道歉,哼,可以啊!不过得依师门的规矩来。”
牧阳阴着脸道:“什么规矩?”
三丘子道:“咱们春秋派是彩戏法流派,门人当然学的是彩戏法,所以凡事都要讲究个技艺高下。有本事你能赢了我,别说道歉,让我跪下叫你爷爷都行!”
牧阳愤慨道:“我今天才入门,半点戏法都没学过,技艺哪比得过你?你分明又想占我便宜!”
三丘子向四周看热闹的戏迷们团团抱了个礼,说道:“今个儿当着众看家的面,我这做师兄的,绝不会欺负你技短,咱们不比戏法,就比一个没半点卖乖取巧的活儿,你敢是不敢?”
牧阳也瞧瞧周围围观的人,此时当着几十双眼睛,决不能怂了,大声道:“比就比,怕你是龟蛋!”
三丘子拍掌叫道:“好!”嘴角阴阴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巾,展开来,上面绣着一个彩色的“三”字。身后几名弟子顿时面露惊色,慌忙阻拦道:“三师兄,你来真的?!”
三丘子斜眼道:“你们还怕我输么?”几名弟子不敢再多言。三丘子道:“四方,你来做公证人。”
四方站起,将手巾接过,握在手中。
三丘子说道:“臭小子,依师门规矩,当以排位为注,若我输了,这代表三师兄的手巾就归你,从此之后,你就是春秋派的三师兄!嘿嘿,若你输了,四师弟,你告诉他,该当如何?”
四方声音沉稳,说道:“依规矩,若排位低的输了,自当退出师门。”
牧阳听得如此,心头大凛。
三丘子笑道:“你要是不敢,现下给我磕头认错,我这做师兄的,就不计较你以下犯上的错。”
牧阳原本担忧,可一瞧见三丘子那尖嘴猴腮的得瑟样子,郁积胸中的怨恨便如火山喷发似的难以压抑,当即大声道:“好,我和你比!若你输了,我才不要你的什么狗屁排位,我当着都嫌弃!我只要你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给我脱掉裤子,跪在地上,光着屁股给我道歉!”
旁边的几名春秋派弟子听了,又想起三丘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牧阳如何被脱光衣服摆在大街上的窘样,不由起哄大笑,纷纷说道:“这臭小子,脱裤子脱上了瘾,不知天高地厚啊!”三丘子也微微大笑,说道:“很好!依门派的规矩,该由排位高的人来出题。几位师弟,劳烦你们去向庄家借一锅滚油来!”几名师弟盼望看一场好戏,连忙争先恐后地去了。
牧阳不知他要出什么题目,心里略有惴惴。
不多时,满满一锅子油便被架在了临水戏台前,底下堆柴生火,没一阵,锅中便青烟直冒,油都滚沸起来。
日期:2011-12-27 14:15:00
所有观戏之人,早对戏台子上的沪剧失了兴趣,全都站起身来,连戏台子上的戏角儿们,也都罢了戏,好奇地围拢到台边来。
三丘子从湖中掬起一捧水,洒在锅中,登时嗞嗞作响,油渍飞溅,一溜子白烟飘散在空中。三丘子满意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指尖轻轻一弹,噌地一响,银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弧线,咚地堕入油锅中,晃悠悠地沉到了锅底。
三丘子说道:“师父给你变银元,我就和你比银元!这没花活儿的油中取物,想必你也知道。你我之间,谁要是敢把手伸进油锅里,将银元捞了起来,便算赢了,谁要是办不到,那就是输了!”
牧阳没想到三丘子会出这等题目,望着锅中冒出的滚滚油烟,心也像这油烟一样,被夜风一吹,飘忽不定。
三丘子捕捉到牧阳脸上的惧色,暗暗得意,胸有成竹地问道:“牧师弟,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牧阳毫不考虑地说道:“当然是谁出的题目,谁先来!”
三丘子笑着向众人抱了个礼,说道:“那好,在下就给各位看家献丑了!”凝神盯住锅中银元,将袖子一圈圈地捋了起来。他的左手掐在右臂腋下,右掌指节屈伸,咯咯作响。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盯入了神。
忽然间,只听三丘子阴森森地一声怪叫,右手如蛟龙探海,疾速插入锅中,倏地缩回!众人还没瞧清,一枚沾满油渍的银元已拈在他二指之间,他右臂油涔涔的,微微泛出烫红的颜色,脸上却尽是得意。围观的众人连忙轰天价地叫好。
三丘子冷冷笑道:“牧师弟,该你了。”食指轻轻一弹,银元发出清脆颤音,通地又堕入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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