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围的日本兵见到三个步兵赶来增援，浑没在意，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包围圈内。被围困的数十名中国人深知日本兵的意图，此时散作几团，只要时时矮身低头，日本兵怕射到自己人，就不敢随意开枪，若被赶作一团，日本兵猛地往后散开，大家就全成了活靶子，日本人枪弹齐放，到时什么都完了。众人拼力厮杀，各自朝不同的方向突围，死活不让被冲到一块。包围的日本兵人数太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密不透风，一阵冲突下来，众人没有突围成功，反倒伤亡惨重。

　　牧章桐三人混入日本兵当中，对准身边拿枪的日本兵放冷枪，顿时有好几人莫名其妙地被打死，周围的日本兵纷纷东张西望，用日语叫骂道：“哪个混蛋开的枪？别乱来啊！”
　　牧章桐放了两枪，把站在两座石狮子上的日本兵射落，随即丢了枪，拈住铁片，绕上台阶，专从日本兵的背后下手，顷刻间就把站在高处的好几个日本兵一一杀死。有眼尖的日本兵发现了他，大声喊道：“奸细，有奸细！”开枪射击，牧章桐连忙混入人群中，几钻几蹿，又不见了踪影。
　　牧阳和嘴老也放开了手厮杀。嘴老干这背后偷袭的活儿，觉得煞是有趣，一边掏人下阴一边咧嘴大笑。日本兵分辨不出敌人，也不清楚敌人的兵力和火力如何，多了层顾虑，包围圈顿时有所松动，一部分中国人挥舞武器，眼见就要冲杀出来。
　　可就在众人振奋之际，却忽听卡车奔行的呜呜声从西边传来。西边的街道上灯光闪烁，脚步踢踏，整齐划一，震得地面微微颤抖，恐怕有一个联队的日军正从西面的驻扎地赶来增援。
　　日期：2012-1-9 13:01:00
　　日本兵中有人呜哩哇啦地指挥，所有日兵紧缩包围圈，心中都想，增援部队马上就到，即便是死，也不能放这群支那人突围成功！
　　牧阳在人群中瞧见了师父，连忙钻到师父身边，忧急说道：“师父，这回怎么办？”此时被困的中国人已经死伤过半，若再不能突围，恐怕没等增援的日军联队赶到，这剩余的二十来名同胞就要尽丧在日本人的枪弹和刺刀下。

　　牧章桐咬牙道：“杀！”此时顾不得身份暴露，不再东杀一人西放一枪，而是直接把身边的四个日本兵统统干掉。
　　高处早有日本兵在凝神监视，发现敌人，立马瞄准放枪。牧章桐一杀完人就往前掠开一步，回手拉牧阳，却已经来不及，牧阳左肩胛处血光迸溅，痛哼一声，手中的步枪哐啷落地。周围的日本兵立马亮出刺刀，不让牧章桐二人突围，高处的日本兵则齐刷刷地举起枪，对准了牧氏师徒二人。
　　牧章桐连忙拉牧阳蹲下，高处的日本兵失去了射击目标。周围的日本兵挺起刺刀便刺，忽然惨叫声迭起，有四个中国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师徒俩的身边。一名老者扶住牧章桐，叫道：“牧戏主，你们快走！”正是昨晚穿功夫装的长髯老人陆馆主，他抓到的阄团儿正是接应。
　　牧章桐道：“不行！各位戏主都还困在里面，要走也得一起走！”陆馆主说道：“我们看到了烟火，知道你已得手，龙图的安危胜过我等性命，你赶紧走啊！”回头一刀，劈死了一名扑来的日本兵。
　　牧章桐抓住老人的手，摇头道：“陆馆主，不可……”此时抵挡日本兵的三个中国人全被刺死，陆馆主立马站起身来，挥舞大刀疯狂砍杀，高声说道：“我陆重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只要龙图安然，我死得其所！”一刀劈落，将正面一个日本兵的脑袋劈成两半。只听包围圈中一个高阔声音喊道：“牧戏主，护住龙图，别让我等白死啊！”

　　牧章桐动容，深知此时不可再迟疑，须当机立断，紧握拳头道：“牧阳，能走么？！”牧阳中了弹，剧痛无比，却咬牙道：“能！”牧章桐道：“好，跟着我冲！”
　　陆重在前突围，忽然肩头中了枪子，他身子一抖，继续不要命地狂舞大刀，牧章桐护住受伤的牧阳，紧随在后。
　　陆重疯了般杀到阶梯上，先后被三把刺刀刺中，被两颗枪子射中，仍然一味厮杀，不知疼痛，饶是日本兵们见惯了战争场面，却也心生凛意。牧章桐夺过一杆刺刀，刺死两人，护住牧阳上了阶梯。
　　陆重大吼道：“走啊！”他满身是血，手执虎头大刀，站在石阶上，如山似岳。牧章桐拉着牧阳从他身边飞速冲过。远处子丨弹丨飞来，全都被乔重挡在身上，他身上的白色功夫衫已被鲜血浸得通红，仍然拿大刀拄地，兀自不倒下。身前日本兵潮水般涌来，他奋起全身力气站起，斜刀一砍，卸掉一人的胳膊，回刀高举过头顶！身前一个日本兵吓得抱头尖叫，只道必被劈死，等了几秒却没事，连忙抬头，却见陆重满面凶光，额头正中多了一个弹孔，鲜血正汩汩流出，大刀举在头顶，却无法再砍落下来。那日本兵咧嘴骂咧，飞起一脚，把陆重踢倒，身后却已不见了牧章桐和牧阳的踪影。

　　有日本兵大叫道：“进馆里了，追！！”二十来个日本兵奔入国术馆的正门，十几个日本兵往后门包抄而去。
　　日期：2012-1-9 13:02:00
　　牧章桐拉着牧阳逃入馆内，拼了命朝后门狂奔，到达后门时，包抄的日本兵还在五十米开外。两人混入夜色，冲过街道，闪进了一条居民区的巷弄里。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卡车轰轰驶来，数不清的日本兵潮水般涌向国术馆，枪声响得跟放鞭炮似的，片刻间就没了声响，寂静中，只剩下日本兵喊话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人都知道众戏主已全部遭难，心头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日军占领上海后，大搞一系列所谓的亲善运动，因此上海市民的生活与以往相比，改变的并不大，舞厅照开，影院照放，只不过物价开始出现水涨船高的趋势。在一两年后，上海的物价将攀升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物资的极度匮乏使得上海市民们连吃饭的基本问题都难以解决。此时由于煤球的价格已经提前攀升，用电量就相应地急剧增加，日军因此限制了电力使用，每家每户每月只能定额用电，超过了就必须付高价电费，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和路灯装置，一律停用。所以一到晚上，街道上除了两旁民宅和商铺的灯光，路灯是全灭的。但此时离通常的睡觉时间还早，四周却已没有一盏灯火，全都黑漆漆的，整座上海城都弥漫在恐怖的黑暗中。一来是因为下了一场小雨，整个上海城天寒地冻，二来市民们听到如此激烈的枪声，谁还敢在屋子里亮着灯招人眼目？

　　师徒俩躲在黑暗的巷道里，牧章桐感觉左手在轻微地发颤，低头一看，却是握住的牧阳的右手在急剧地颤抖。远处的探照灯一扫而过，牧章桐看见牧阳已动容而泣，脸上涕泪交流，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而哭，还是因为心中悲痛而泣。
　　牧章桐轻轻叹气，用铁片割下身上衣料，替牧阳简单包扎了枪伤，说道：“日本人很快就会搜过来，我们先回租界，再找大夫给你治伤！”牧阳按住伤口，两人往北快步而行。
　　日期：2012-1-9 14:22:00
　　第八章、肇家水路
　　一路上，两人专捡僻静黑暗处而行，走了三条巷子，渐渐后面日军挨家挨户搜查的声音便听不见了。牧阳领着路，快走到新北门时，忽见前方灯火通明，一队队日本兵正在街道左右巡逻。两人连忙躲进黑暗里，探头望去，远处福佑路和旧校场路的十字路口已经被日军封了。
　　两人放弃了从新北门出城的打算，往西走了片刻，来到老北门处，却见旧仓街的出口也已经遭遇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