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说：那你就慢慢说吧，说完了我再说，也对你说清楚。毕竟十六年了，不管将来怎样，我们得活个明白是么？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子健，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物是人非，怎么你还像当年那么认真、凡事都想弄明白啊？其实好多事不用弄那么明白的，弄明白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不然怎么会有难得糊涂一说呢？听我的子健，到此为止吧。就当我们从没见过，你回去好好干你工作过你日子，咱们从此就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永不交汇行吗子健？求求你了，听我的吧。我心中的气又渐渐回升，说：那怎么行？我没要求你别的啊？我只想活个明白还算奢望吗？你不用求我，我求你了，给我说明白，求你了！

　　萍的脸色涨红了下开始变得发白，她说：既然这样我就说吧，只求你冷静点儿。我点点头，于是她就说了下去：当年我和我妈回到沈阳后，我姥爷没能实现最后看我妈一眼的愿望，因为他已经咽了气。我妈趴在太平间那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喊着爸我错了我错了啊爸哭得死去活来，当时若不是我舅和我姨拉着她，不是看到了站在旁边无助的我，她真的会撞死在我姥爷尸体前的。我知道那是因为后悔，后悔没听我姥爷的话嫁给了我爸又没法当面认错。。。石子健，有种后悔能悔死人你信吗？我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说。

　　萍说：我姥姥原本就身体不好，高血压。我姥爷的死加上见到了十八年没见的我妈就突然倒下了，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年，我妈就在床边伺候了她五年，吃喝拉撒擦澡翻身，我妈真的不容易啊。。。我上学的费用一直由我爸出，直到大学毕业。我妈的生活费由我舅和我姨接济，他们生活也不宽裕，就算是付给我妈伺候我姥姥的劳务费了。2000年夏天我姥姥也去世了，出完殡后我妈就不和人说话了，脸上也没表情，时常嘴唇翕动着自言自语，可谁也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只有见到我时脸上会出现点儿笑容，眼里流些泪。。。我妈就这样行尸走肉般活了八年。2008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在单位接到了我舅舅的电话，说我妈一早就出去后现在还没回来，她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找到，怕出什么意外，让我回去想想办法。挂断电话后我立即叫上我队里的两个同事开车直奔离我妈住的地方约十五公里的公共墓地，半小时后我们在姥爷姥姥的坟前见到已经昏迷的我妈后立即把她送进了医院。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我妈醒过来了，她像每次见到我那样，先是看着我笑笑然后就流泪，我轻握着她挂着吊瓶的手说：妈你醒了啊，醒了就好了。。。下次再去看我姥爷姥姥记得和我说声啊，那么远，我叫车带你去啊妈。。。八年没说话的妈突然说话了，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她说：萍萍你回来了，妈没耽误你工作吧？我喜极而泣，摇着头说：妈你说话了啊妈！你没耽误我工作，我工作努力着呢，萍萍都是干部了妈！妈点点头说：妈知道，妈啥都知道，俺萍从小就是乖孩子。。。妈还知道萍你现在是一个人过。你走吧，去找你爸吧。。。妈这辈子净对不起人了，对不起你姥爷姥姥，对不妈起你，也对不起你爸，我拖了他那么多年，他也没落下个啥好。。。去吧，去找他吧，他再不好也是你亲爸，是他供你上完学的。。。算来他已经六十岁了，除你外他也没个孩子。。。也去看看子健一家子怎么样了，那真是一家好人啊萍，妈最对不起的还是你啊，妈害了你啊我苦命的萍萍啊。。。

　　我实在没法绷下去了，一边用手背擦着泪一边说：你别说了萍，别说了，我明白了，明白了，你别说了！
　　原本萍只是表情凄然地缓缓叙述，见我这样她的泪也流下来了，握住我的手说：石子健，人都变了，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怎么还像小时那样内心柔软到一碰就碎呀子健。。。
日期：2012-01-14 17: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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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平息下来后我按铃让服务员来续了热水，问萍：肯定见过你爸了吧？他、他现在还好吗？萍嗯了一声说：已经退休，很显老了，白发苍苍，身体倒是还好，他那后任妻子照顾他也算周到。我妈临终时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没对他说，怕他愧疚伤心。见了我他也没多少话说，只是低着头叹气，都不太敢正眼看我。我现在每周回去看他一次，就这样了，没有多少亲情，可还有血缘。其实，你和叔叔阿姨到车站送我和妈妈的时候他也去了，远远站着，只是我和我妈没理他，你们也就不知道他也在。想想我妈说的对，他也没落下啥好，人呐，呵呵。

　　哦。我应了一声后突然想起件事来，急忙问：你刚才说妈妈临终时说你一个人，你还没结婚？不会吧！说到这里我差点激动地站起来：这不可能！
　　萍苦笑着说：你说对了，你都结婚了我怎么会不结呢？我结过了，但又离了，不到一年，算是短暂婚史吗？呵呵，我们也没要孩子，现在想想不要就对了，要了也得流产。
　　我说：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吗？
　　萍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这个你就别问了好吗？给我留点隐私行吗？
　　那你现在呢？现在又结婚了吗？
　　萍摇摇头说：你觉得结婚很有趣吗？可以没事结着玩儿？
　　我不由吸了口冷气，又想起了点什么，接着问：你刚才说我都结了你也结了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啥时结的婚？
　　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2003年下半年你的身份登记表中婚姻状况栏里就是已婚了，对吗？呵呵，我借用公权力了，不应该。
　　那你呢？那年结的婚？
　　2007年，那年我二十九岁，用现在的话说应该算超级剩女了，呵呵。
　　我突然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一点条理没有可又觉得有事没弄清楚，不由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