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普尔双手掩面。她哭着,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
梅彭又敲了敲铁门,坎普尔拉过床上的毯子,抹了抹脸,停止了抽泣,表情木讷。
“那是个小女孩,伯恩递给我的斧头…”
坎普尔咬着毯子一角,眼睛毫无焦点地看着狱房的某个角落,喃喃自语。
“…我的手在发抖呢。不知怎么就举起了那肮脏的凶器——我肯定已经被魔鬼附体了。我连看也不敢看,手臂却直直地挥了下去。一下又一下。”
“…那斧子似乎连接了我的神经,挥下去了,却好像是我用手将她的血管、皮肤、脊柱硬生生地撕裂了一般。那带满腥味的鬼东西喷溅在我的脸上、手上、身上,温温热热的…”
“…我洗了三天的澡,我用刷子狠命地刷我的脸、我的手…水打在我的身上,那腥臭味的东西却怎么也洗不掉。终于,我刷破了自己的手,又害怕那东西流进身体里,就没再洗澡,而是成天成天地躲在床上,怕见到太阳,很怕很怕…”
“…再后来我好些了。有段时间我很高兴——伯恩说地狱终于肯接纳我们了。但我仍然每天每天地做着噩梦,醒来的时候我就紧紧抱着伯恩:他有时候会打我,但我不怪他——我知道他的心情,杀过人的心情,那正和我的一样。”
“…呵呵,地狱的使者们。”,坎普尔顿顿,笑了一笑,眼神依然很空洞。
“…那是多少年以前了,伯恩一提到‘影子杀手’就很兴奋——我觉得…我不知道,他也只是在报纸和新闻上特别关注他而已:我不知道‘影子杀手’是否真和伯恩保持着联系——他是这么说的。”
“…他杀的第一个人是个老人,我帮他打昏了他。我发誓,我并不知道他真会杀死他的。伯恩拿出斧头的时候,我还在笑个不停呢!直到那老人的头颅被伯恩踢到我的面前,血滴溅上了我的脚踝时,我才吓得瘫软在地上,连哭都忘了…”
“…伯恩也害怕过——他也躲在我怀里哭过,像个婴孩一样;然后他又笑了,笑声很骇人,好像一只没有灵魂的什么动物。他把那柄斧子冻在地窖的冰柜里,像对待一件受过诅咒的中世纪符器。”
“…他杀的第二个人也是我打晕的,那是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我很慌张,没留意到那小巷附近是否有人。伯恩扬起斧头,我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他的第一斧砍得有点偏,结果那人的左脸被从嘴唇那儿齐齐斩断了,舌头拖在了斧刃上,脑袋的上半部分也偏了过去——我当时想:那人应该是死了。”
坎普尔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声音也变大了许多——梅彭又敲门了,声音很不耐烦。
“…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伯恩的第二斧还没有砍下去,那人竟然坐了起来。脑袋歪到一边,眼珠睁得似乎都要掉出来。他的手到处乱抓,喉咙里还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哝声。”
坎普尔的声音并不见小,她看着我,满脸诡异的笑意:
“…嘿嘿,我却听得懂那个死人在说什么。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地狱再见’。”
“…伯恩并不怎么害怕,他的第二斧挥下去后,那人的手就不再动了。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不是在尖叫,反正我是看到小巷的那头有人正过来——伯恩背对着他们,而他们好像是在喊着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了。”
“…伯恩再次举起斧头的时候,我却听到了很清脆的一声响。我看到伯恩的额头上突然长出了一个红色的印记——斧头和他一起倒了下去,斧刃恰好落在那死人的脖子上。那个没头发的血脑袋,张大了嘴巴,在空中抛了个弧线,正落在我的怀里…”
坎普尔突然尖叫了起来,嘴巴张得很大,两手狠命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这突发的情况吓懵了,既没有想到去拔出佩枪,也没有想伸手去掰开她的手臂。我被她抵在墙壁上,那一秒钟温顺地等待死亡。
梅彭及时冲了进来,她打开了警棍上的电击开关,用力地向坎普尔的背脊上挥去。
坎普尔的手霎时松开了,梅彭的棍棒却没有停下——她倒在地上,绊倒了木椅和小桌,四肢蜷曲着护住胸前,手脚不住地在颤抖。她好像已经被电得翻白眼了,嘴上却仍是有些神智不清地反复念叨着:
“我讨厌胡椒蜂蜜饼…”
“我讨厌胡椒蜂蜜饼…”
日期:2006-5-31 22:23:00
第三节 资 料
“…我们早就觉得她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梅彭递给我一杯水,满脸歉意。
“没什么的。…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我揉揉被掐得生疼的脖子。有些地方已经被坎普尔那尖利的指甲给挖破了,手指碰到上面,火辣辣的——我皱了皱眉头。
“能给我一个创可贴么?”
“好的,你等等。”,梅彭出去了。
我打开刚才梅彭取出胡椒蜂蜜饼的抽屉,那里面果然还有不少——我随手拿了一小块,藏在了夹克衫的口袋里。
梅彭给我找了一个特大号的创可贴。我就着狱警办公室墙上那半块破镜子,将它胡乱贴在创口上,又是一阵疼。
“我还没吃午饭呢,能给我一块胡椒蜂蜜饼么?”
“那是最后半块了,她的运气比你的好。”,梅彭尴尬地笑笑。
回程的地铁上,我将刚入口的那小半块饼都吐到了垃圾箱里——称那东西为“盐块”或许更适合些。
可怜的人…
回到局里已经接近下午四点,汉迪克他们早不知去哪儿了。我打了一杯咖啡,来到档案室——老吉姆正坐在那里:手握着笔,但又并没在写字。那绞尽脑汁的样子,似乎是在赶报告。
我的意外到来很让他高兴:
“嘿!小伙子,你怎么受伤了?争风吃醋的事儿,相信我,少做为妙。”
“…嗯。我想查查罗密欧的那个案子。”
老吉姆的玩笑话我并没有接下——这恐怕让他感到很没趣:他打了个哈欠,从抽屉里摸出了登记本:
“日期和警官证号。”
“好的。”
我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填好之后,递还给他——他看也不看,将本子塞了回去。
“大概在LS区15那块儿,耐心找找。”
“谢谢。”
老吉姆原先并不在档案室干的——虽然他总笑称档案室是“片警最惨的归宿”,但他原来的工作实际是探员。他原本的工作表现如何我并不清楚,但至少这档案室在他的管理之下是不错的——说他是“爱喝咖啡的档案自动查询器”,毫不为过。
LS区的档案并不太多,却本本都积灰严重——在标号15的简陋铁架上,一个隐蔽且背光的低矮角落里,我找到了这本标着《1984-(连环)伊丽泽(·霍费尔)?斩首案-赤莫尔区(附加)》的厚重卷宗:括号里的字和“斩首案”前面那个问号都是后来加上去的——如果是哪本书使用了这么冗长且沉闷的书名,我猜它一定不会畅销。
出人意料的是,这本出生于八四年的卷宗上竟然没多少灰尘——这或许应该归功于它的年年更新:负责这个案子的同事们,在每年往里面加塞资料的时候,大概都会顺道来个大扫除,以便明年再次添加资料的时候方便寻找。
这卷宗的制作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而是按着诸如“案发现场”、“尸检资料”、“目击者资料”……这样的方式来分门别类的。对于连续杀人案而言,这种方法虽然合理,翻阅起来却并不太方便——我不得不将它们拆散,根据我的需要重新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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