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石头领着我去了一个饭店，包厢里坐着几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来之前，大石头告诉我这些人都是顾老三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在我小时候见过我好几次。他们一见到我俩进来，端着酒杯就往大石头手里送。二话不说，大石头就干了几杯。一轮酒过后，众人把视线落到了我身上。众人都是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边点头边说：“老三的好儿子啊，都长这么高了。”大石头这回也不吵着说我是他的儿子了。眼里却是难见的一种满足，似乎众人夸的就是他儿子。

　　大石头几人一顿胡吹瞎侃，提到最多的却是顾老三。本来我是对顾老三的那点破事没什么兴趣的。大石头几人却是有意无意的一直提到他。隐隐约约地我也听出了当年顾老三抛弃儿子投奔美帝的原因。顾老三相信了当年一起出来闯荡的一个兄弟，用一个店做抵押，帮那个兄弟贷了一笔款。那人投资失败，抽了资金就跑。留下顾老三收拾残局。店被收了不说，还要继续还他担保的贷款。顾老三也不是什么大款，被折腾几下就受不了了。那时候正好他的签证下来了，带着他媳妇就果断跑了。

　　他们无意地说，我却一直暗自在想。这些年，要说不恨顾老三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走了吧，还把我妈带走了。大石头当爸可以，他能当妈吗？可是我又知道顾老三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走的那么匆忙一定有原因。这原因又不是年幼的我能够理解的。这时候，我对大石头投去感激的目光，我知道他找这些人跟我们吃饭的苦心。
　　“你们谁知道安南那小子现在在哪啊？”大石头忽然严肃起来。
　　“回到他姐夫那了，还是以前他姐夫那店。这些年我们都不理他了，他也没好意思联系我们。”
　　“哦。”大石头没在说什么，继续端起酒杯往肚皮灌水。
　　这真的是一顿酒足饭饱。大石头与众人一阵道别，相约下个月过年回老家见面。等那些人离去，他对我说：“带你找个人去。”大石头那小眼睛露出一道凶狠。
　　“找那个叫安南的吧？”

　　大石头狠狠点了一下头，脚下却是一阵晃悠。我心里一阵叫苦，但愿这个叫安南手无缚鸡之力，不然吃亏的是大石头。
　　我们打的直奔目的地。在一个叫做鞋城的地方转了几个圈，大石头突然像见到什么宝贝一样，眼睛直发光。他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我在后面紧跟。刚跨进那个店门，大石头顺手抄起一个小板凳，脸上涨红，一下子狠狠砸在背对着他那人身上。
　　被砸那人吃惊不小，鬼嚎了一声，向前一个踉跄，却是没有跌倒。显然大石头喝多了，偷袭人这种他小时候干惯的事情都做不好。那人身材挺魁梧，不输大石头。转过头怒视我们，一瞬间却又变得一脸茫然：“石头。”
　　当然他口中的石头不是我，是又抄起板凳想砸他的大石头。那人只是一味躲避，却不还手。大石头晕晕乎乎地，却是再也砸不中一下。半响，他累了。把板凳递给我。冲着那人就吼：“这是老三儿子，他来砸你。”
　　我手里拿着板凳，不知所措。那人望着我，竟是心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越是心虚，我就越想越生气。这就是害我五年见不到顾老三他媳妇的人吗？这就是害的顾老三那种自信满满的人不敢跟我道别的人吗？为什么我的命运会因为这个人改变！当下狠下心来，狠狠地向那个人的脑袋抛出板凳。我一丢我就后悔了，那人明显不想躲避，脑袋就那么生生挨了我一板凳。磕没磕出血我不知道。大石头一把拉了我就走，临走还放下狠话：“你这辈子要是敢回老家，我卸你一条胳膊。”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语。我一直在想我砸人之前问自己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一个跟我毫不相关的人就能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当初要是他不借钱，要是他不乱投资，要是投资失败了不跑，那么现在的我在应该在哪里？我不会跟大石头过五年，也不会认识蚂蚁和婷婷，或许也不会在不久就离开故乡，离开国内。
　　我一直想不明白，只好停下。望了望身边的大石头：“局长，今天你失态了啊。”
　　大石头苦笑一下：“你没见过当年的我，当年我那一巴掌，可以把那小子拍飞。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真能把那凳子丢出去。出国后，保护好你妈。”他又忽然严肃起来。
　　“我妈那不是有顾老三吗？”
　　“放屁，你就是要保护你妈不受顾老三的迫（）害，你当顾老三什么好东西，当年他看别人姑娘洗澡，还赖我头上。”

　　大石头醉醺醺的数落着顾老三，不一会声音就小了，靠着座位就睡起来了。
　　看着车窗外的五光十色，我却是迫切地想回家去了。
　　日期：2012-01-09　12:52:49
　　（十一）　
　　广州签证回来，大石头就给我订了去美国的机票。拿到机票，我一阵无语。早几天不行，晚几天不行，偏偏是大年初一的飞机。我们这地方有个说法，就是大年初一不能干傻事。你要是初一干了傻事，那么今后一年你都会干这傻事。当然不乏有人大年初一去看大姑娘洗澡的，比如以前的顾老三。

　　我拿着机票，瞪着大石头：“大年初一你少一儿子，你是有多少个儿子可以少啊？”
　　大石头笑眯眯地表示他没细想就按照顾老三他老婆的指示办了，那就是火速送我去美国。
　　过年的前几天，我就看见大石头忙里忙外地。一说是办年货，一说是给我出国准备东西。可我看大石头明显地没把我放在心上，他买的明显都是我妈用的东西。他装了一箱子好东西，过会又拿回来一点什么，然后又把箱子清空，重新装。
　　我懒得理大石头，叫上蚂蚁上街去了。没有婷婷在身边，我们两人对着满大街的姑娘肆无忌惮地流口水。这里我要总结一下我跟蚂蚁不同境界的猥琐。蚂蚁看见人小姑娘，就喜欢盯着别人一处看，哪里突出他看哪里。而我呢，则会是看完别人突出的地方，再对着别人会心一笑，表示感谢。这两种不同层次的猥琐高下立见。
　　在结束了这一天有益身心的活动后，我跟蚂蚁来到分别路口的羊肉串小店。想着今后可能再也吃不到这玩意，我内心一片伤感，悲伤之下食欲更旺。
　　吃到兴起，我忽地来了一句：“过几天我就出国了。”
　　我没看蚂蚁的表情，继续啃着羊肉串。他那边却明显停下了动作，问：“婷婷知道了吗？”

　　我诧异于蚂蚁的问题，没多想就说：“不知道，我就告诉了你。我走后，你要看住她啊，别让别人抢走了。”
　　蚂蚁恢复了啃肉串的动作：“她喜欢你，她亲口跟我说的。”
　　这次轮到我停下动作：“你也知道了？她什么时候说的？”
　　蚂蚁继续啃肉：“原来你也知道了。”
　　那天分开前，我跟蚂蚁说，让他过年来我家吃饭，带上他妈。他应了一声，说也喊上婷婷吧。我点了点头。回去我就给婷婷去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她的兴奋：“放假了就没见你联系我。过年我肯定来。蚂蚁也来吗？”

　　我嗯了一声，她也嗯了一声，我就把电话挂了。
　　日期：2012-01-09　12:56:16
　　（十二）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看到大石头一刻也停不下来地忙着给我收拾行李，连话都跟我说不上几句。你要说大石头是个大老粗，他现在心思可细腻了。他用忙伪装自己的情绪。我倒也乐得清净。
　　过年那天，蚂蚁和他妈很早就来了。大石头依旧不知道在忙什么，蚂蚁妈在厨房里一直做饭菜。我跟蚂蚁盯着电脑玩了一天游戏。玩到激情散去，我找了个空纸箱，把所有的游戏光碟都装了进去。双手往蚂蚁那一递：“不是一直想要吗，都给你了。”

　　蚂蚁没伸手接。我就嚷：“自家兄弟，别不好意思。”
　　他摆了摆手，说：“不是，你那传奇和大话的账号也给我写一下吧。”
　　我呵呵一笑：“盘里写着呢。”然后蚂蚁招牌式的猥琐笑容又浮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