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巷里又冲出几道人影。近了才看到，来者竟是丨警丨察。先出小巷的丨警丨察用手指指了指我，说了一句：“Get him。”然后向着秦的方向跑去。
　　第二个气喘吁吁的丨警丨察停住了脚步，深呼吸了几下，缓缓向我走来。
　　我这时候困惑到了极点，看着前面不怒自威的丨警丨察，嘴巴里挤出了一个第四音调的“what”？
　　日期：2012-01-09　14:22:56
　　（十九）
　　丨警丨察大叔盯着我的眼睛，问我有没有带任何身份证件。我从钱包里掏出了学生证。大叔接过学生证，一边问我一边在本子上快速写着。
　　“你跟刚才那人什么关系？”

　　“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秦。”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说给人送东西。”
　　“送什么东西。”

　　“不知道。”
　　“你有看见收东西的那人吗？”
　　“看见了。”
　　“如果你看到了那人，能认出来吗？”
　　“不能。”

　　这样一问一答了好一会，丨警丨察大叔对我的配合似乎很满意：“学生证给你，明天可能还要叫你来丨警丨察局一趟。”
　　“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朋友身上携带大量大麻，他有麻烦了。”
　　我一下子愣在那，嘴巴惊讶地微微张开。见我呆若木鸡，丨警丨察大叔好意地问我是否需要送我回家，我默然地摇了摇头，还在尝试接受眼前的事实。丨警丨察大叔的对讲机发出一阵嘈杂，他就向着秦刚才的方向跑去。
　　我在法拉盛陌生的大街上站着，也没理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拨了秦的手机，关机。我拨了一一的手机，还没接通前我就挂了。我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能离开这，至少没得到秦的消息前不能。就在我焦急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是我。”秦的声音，没有一丝急迫。
　　“跑掉了？”我的第一反应是秦的安全。
　　“没有。”
　　“你怎么还能打电话？”

　　“他们让我打电话找律师，我打给你了。”
　　“发生什么了？”
　　“时间不多，你来丨警丨察局，就说是我表兄弟，要见我，我到时候跟你说清楚。”
　　我迈着快而杂乱的脚步走向丨警丨察局。脑袋里无数种想法涌现。被栽赃？被利用？还是他一早就知道？
　　日期：2012-01-09　14:27:59
　　（二十）
　　我在一个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的小房间里见到了秦。

　　“你知道那是大麻吗？”
　　“知道。”秦用平静的语气答道。
　　“你会怎样？”
　　“少教所，三个月到半年。”
　　“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让我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未成年，因为我无法反抗。我厌倦了，所以故意让他们抓到了。”
　　“我和一一不想看到你这样。”听到一一的名字，秦的眼光似乎亮了一瞬间，随后更加暗淡下去。
　　“时间不多，你记住两件事。”

　　“恩？”
　　秦伸起手来，从手指上拔下那枚银色的指环。那是我怂恿秦买的一双对戒。一粗一细的对戒内侧刻着环绕在一起的D和Q两个字母。第二天当秦笑吟吟地把细的那 颗戒指套在一一手指上的时候，一一整个人似乎都焕发光芒般地高兴，整个人温顺地融入秦的怀抱。秦抱着怀里的一一，对着站在他背后的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停靠在秦肩膀上的一一的笑脸对我更加灿烂的一笑，不出声地对了我说句谢谢。我们都知道，秦那种榆木脑袋想不出这点子。

　　此刻秦递给我那枚粗指环，说到：“把它交给一一。”
　　“她要是问我为什么，我该怎么回答？”分手也要我代劳，我对秦不满起来。
　　“没有为什么，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能认识一一，还有你，我已经觉得是上天眷顾了。”
　　“第二件事呢？”
　　“你要离开纽约。”

　　“为什么？”
　　“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跟丨警丨察说了不该说的。你不走，会有危险。”
　　听到这些，我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心里一阵隐隐的绞痛，仿佛我心脏里有一根属于秦和一一的心脉，而这心脉在被深陷囫囵的秦的平静一下子切断。
　　时间快到的时候，我站起来，摊开手掌，望着手里的粗指环，对秦说：“我这辈子要是像你一样。有幸遇到一一这样对自己重要的人，我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你能这样说，因为你不是属于这里的人(you do not belong here)。”这是我听到的秦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日期：2012-01-09　14:35:46

　　（二十一）
　　一路上我手里握着那有如千斤重的粗指环，脑袋和舌头都开始打结。秦真是所托非人，一个没恋爱过的人怎么知道如何帮别人分手呢？我战战兢兢地敲了敲一一家的门，然后开始深呼吸。
　　一一见到来人是我，很好奇地向我身后望了一望。我不敢看一一，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来宣判别人之间的未来。
　　“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我心里对秦说道，然后摊开握着指环的手，对着困惑万分的一一说：“秦让你等他，三个月或者半年。”说完，我伸手抓住一一的手掌，把指环放在了她手心里，对她甩开最后一次微笑：“我也走了。”
　　我回到大姑妈的家，收拾一番，提着箱子就跟大姑妈说我要去找顾老三了。我一直坚持今晚非走不可，大姑妈奈何不了，叫表哥送我去车站。我掏出手机，给顾老三发去一条简单的信息：车站接我。发完我就把手机留在大姑妈家，跟着表哥去了车站。

　　坐在这辆开往美国中西部的巴士上，我思绪万千。在纽约短短的几个月的生活，却好像让我坐了一趟人生的过山车。只是，这刺激，这快乐结束地太突兀，让我反 应不过来。这一天之内，我才发现，秦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的弱者，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反过来一想，也许他的不逃跑才是他对生活对命运最大的反击呢？
　　更让我困惑的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这股无形的小力量让我的钥匙不见了，让我跟着秦去送大麻，让我看了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让我最终连夜出逃。这股无形 的力量让丨警丨察决定今天搞突袭，让秦决定不再逃跑，让我一夜又失去两个难能可贵的牵绊。秦的话对了一半，我不属于这里，我敢反抗。他所不知道的是无数个小细 节都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在这种绝对面前，谁能反抗？

　　日期：2012-01-09　21:46:44
　　　（二十二）
　　不 知道巴士在北美大平原上奔跑了多久，我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不知身处何处的惊恐。望着车窗外一大片碧草蓝天，我才确定自己已经离开了纽约。越往 西走，映入眼帘的草地越来越宽广。当巴士开进密州的时候，成片成片的树林出现在高速公路两边。五月的阳光还很柔和，一缕缕金丝透过树木间的夹缝，不停地在 我眼前闪过。阳光所到之处，空气中的湿润水汽无不散发微弱光芒。纽约的钢筋水泥带给我的束缚在这美景前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鼻子轻轻地贴在车窗上，我是 迫不及待想要跟密州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巴士在高速公路的一个休息站停下。一走出车门，整个人暴露在微凉的密州空气中。一个深呼吸，鼻子里传来淡淡的青草香。我闭着眼睛，使劲呼吸着，心里在想：顾老三应该也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