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不训练，我就开车带Will去废弃的表演中心找A.J.玩。我们要穿过半个底特律才能到达目的地。一路上，我们开着很响的音乐，跟着节奏很尽情地摇 头晃脑。每次在红灯前停下的时候，左右两边车上的人，不论老幼，都会被我们带动，在车里的小小空间跟随震荡在空气里的音乐摆动肢体。只有这时候，我才意识 到，底特律曾经是多么热情，多么充满梦想的城市。

　　最近这段时间，A.J.和他的舞蹈团队就加拼命地排练，因为年底有电台举办的斗舞，胜利的团队有奖金，还有机会给最棒的歌手做舞群。这是A.J.的梦 想，也是困在底特律的少年的梦想。虽然表演中心依旧一片残亘断壁，我却对废墟里的少年们充满希望。我觉得他们跟我是一类人，为了人生最伟大的目标，敢于挑 战一切不可能。不同的是，他们的目标是底特律斗舞的巅峰，我的目标是Nina。当然，我觉得我的人生目标更高尚一点，有什么比传宗接代还重要？

　　我们到表演中心的时候，A.J.他们已经在很认真地排练着了。独腿少年很落寞地一个人在边上练着手臂力量，他双手紧握横杆，努力地将下半身上抬，右腿下 半截空荡荡的裤管无力地下垂着，特别显眼。独腿少年看见了我，对着我一笑，抓起身边的拄拐向我走来，坐在我身边跟我聊了起来。他叫Chris，很明显的黑 色混血儿，皮肤看起来很不健康，就像得了白化病的黑人。人看起来很消瘦，头发有点乱，唯独眼睛很灵动。

　　“谢谢你送我的CD。”Chris很用力地对我笑了一下。
　　“你喜欢，我很高兴呢。”我也特别友好地对他一笑。
　　“我打算重新跳舞，”他看了看并没有吃惊的我，继续说道，“是你还有A.J.这样的人给我信心。我想你也不想把那么好的CD浪费在一个没有用的人身上吧？”
　　“其实我本来打算不来了，因为我已经学会这个了，”说着我跟随强劲的音乐节奏扭动了上半身，我看到Chris很欢乐地笑了出来，又继续说道：“为了看你的进步，我以后每周都来。”
　　“不会让你失望的。”Chris依然保持着笑容，带着一份坚定。

　　“那你要跟A.J.他们一起参加年底的斗舞么？”说完，我就从Chris的眼里觉察出一丝失望。
　　“怕是不能了，没有合适的舞步配合他们。”Chris看了一眼舞池中排练的A.J.
　　“那倒不一定，你等着我。”
　　我从车上拿来笔记本电脑，给A.J.放了我下载的红牛街舞冠军赛的视频。当年的全球冠军Lilou被称为拥有神奇舞步的男人，他的舞步极其难模仿，大部 分都是需要依靠强有力的双手支撑，身体的其他部分在悬空的情况下完成一系列超乎想象的动作。就算是门外汉的我看着Lilou的表演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更何 况嗜舞如命的Chris。他的目光被视频里的每个动作深深吸引住，一脸震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

　　“我必须要求你送我一份更珍贵的东西。”看完视频之后，Chris带着狂热的眼神看着我。
　　“下周给你准备好，Lilou的所有我能找到的视频，一秒不差的给你刻录好。”不问，我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Chris的眼神变得特别诚挚。
　　“不要让我把这些东西浪费在没有用的人身上，你就算报答我了。”
　　在畅汗淋漓的一下午的排练后，我开着车带Will和A.J.回西陆，顺便送Chris回家。送Chris到家门口后，他跟我们挥手说再见，我就开车离开了那个有点破旧的小区。
　　“对年底的斗舞有信心吗？”我问A.J.

　　“说实话，没有。这个城市里达到我们这水平的团队不少，而且他们有更好的场地，设备，有的还有专业的老师。”
　　“就是这样，也不放弃？”我继续问道。
　　“放弃从来就不是一种选择。”A.J.认真地说道。
　　“我虽然不会跳舞，可我觉得我能做你们的编舞。”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算了吧，你就会这个。”Will接过话，然后在没有音乐的配合下，傻头傻脑地晃动上半身。
　　“我觉得如果你能让Chris加入你们现有的排舞，那将是一大看点。会跳舞的独腿少年，底特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你们可以用你们的舞蹈讲述一个独腿少年渴望跳舞，并最终找到伙伴的故事。”我说出了自己的初步想法。

　　“继续说下去。”Will和A.J.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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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2-01-11　07:48:16
　　（四十六）
　　跟顾老三要钱买吉他的时候，他说了两个字：再说。我说了三个字：泡妞用。他回了四个字：马上去买。

　　第二次去杨野家聚会的时候，我就带上了新买的那把吉他。Nina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后座的吉他。她用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我说：“早就应该想到，你是一个特别认真的人。”
　　“也不是每件事都认真，跟你有关的事我都认真。”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道。
　　Nina很是灿烂地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重重按了一下我的脸颊，说道：“果然很厚。”
　　人齐后，在我的提议下，我们的聚会场所从地下室转移到了杨野家的后院。已经是金秋十月，后院的两棵巨大黑枫树的树叶已经开始慢慢变色。黑枫树的树叶跟正 常枫树一样，先变黄，再变红。不同的是，黑枫树的树叶会继续加深颜色，直至暗红，远处望去，就如同黑色一般。现在才是初秋，黑枫树的树叶只是叶尖的地方变 成黄色，层层叠叠的黄色叶尖如同一团团火焰将整棵大树包裹起来。

　　这次的聚会主角是玲玲，今天的主题是乡村天后Shania Twain，她的歌曲大多俏皮而欢快。玲和杨野今天弹奏的第一曲是 Im Gonna getcha Good。不同于上次的披头士歌曲的舒畅缓慢，今天的第一首曲子的节奏就急促而欢快。玲玲是用拨片弹奏的，杨野还是用手 指弹奏。在这节奏的带动下，Nina饶有兴致地唱了起来，我全心全意地当起了一个听众。

　　Nina唱起这歌曲的时候，身体也是随着节奏小幅度地摇摆着，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她时而自我沉浸地闭起双眼，时而挑.逗式地左右甩动头发。她的这些动作 毫不突兀，那份毫不羞涩将那歌曲的精髓演绎了出来，显得极其俏皮可爱。这时候我发现，尽管我们四个人在做着不同的事情，但是我们似乎都沉醉在其中。
　　几首歌曲过后，杨野停下了手中的吉他，他示意我拿起我的吉他，然后带我坐到了草地上。在玲玲和Nina畅快的的音乐声中，杨野开始教我弹吉他。杨野是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不厌其烦的一直重复左右双手的练习原理和基本配合。
　　“你看我的手指，也是细细长长的，跟你的一样。说不定我以后跟你弹的一样好。”我在杨野面前伸出手掌得意道。
　　杨野伸出左手手掌，面带一丝微笑地说道：“你摸摸我的手指，看看跟你的有什么不同。”
　　我伸出右手抓住他的手指，用大拇指来回抚摸他的手指头。他手指一侧已经完全坚硬，没有丝毫弹性。我好奇地来回抚摸他左手的每支手指，试图从中窥探杨野成 年累月弹吉他的日子。我的视线从他的左手转移到了他干净的脸上，为眼前这个跟我一样年轻稚嫩的人身上有如此深的岁月痕迹感到不可思议。
　　杨野跟我对视一下，然后从我手中抽回左手，依然带着一丝笑容说道：““当你的手指头也这么硬的时候，你就能跟我弹的一样好了。”

　　“老实说，我对于达到你的程度没有很大兴趣。我只想，能用把吉他哄人开心就够了。”我看了看不远处的Nina，会心一笑，说道。
　　杨野也看着Nina，收拾起了笑容，幽幽地说道：“你已经让她很开心了，”他轻轻抬起头，看着清澈湛蓝的天空，自言自语般地叹口气继续说道：“你出现的真是时候，我们都要失去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