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昏暗,突然间,手机响了,分外的刺耳,如同午夜凶铃。我看了来电显示,的确是凶铃,这是上海的号码,不是田飞就是小露!
我想了半天才接,对面是小露。
一改上次通话时的飞扬跋扈,她的声音低沉嘶哑,并伴随着柔弱的抽泣,“蓝,你把田飞还给我,好不好?”
“我们……我们分手已经很久了,不再有可能,你不要误会了。”我真是百口莫辩。
费了很大的劲,小露才真的确定,我不会去抢她的男人。
挂了电话,松了口气,看看日期,已经是年29了,再有一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夜很深了,仍然有淘气的孩子点散装的鞭炮在楼下放,每隔几分钟,外面就“砰”得一声响,依稀还能听到男孩子的欢呼声。没过一会,就有人从窗里探出头去骂:“哪家的小孩,半夜三更让不让人谁?”
一阵零乱的脚步声过后,黑夜又恢复了宁静。
我双手合十,祈祷在这个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所有的不快乐,都丢在过去好了。
(六十九)
第二天跑去上班,发现办公室大部分同志都已经提前闪人了,就剩下小猫三两只,大眼瞪小眼,甚为无聊,小意给Linda看手相,“你明年有两段桃花运哦……。”
我心里一直在盘算,怎么找个借口提前开溜,琢磨着大过年的,请病假总归不吉利……
大老板过来了,小猫们统统站起来,老板居然诧异道:“咦,后天就过年了,你们怎么还在这?”我们纷纷交换眼神,我说:“不是明天才开始放假嘛。”
“嗨,这两天也没事了,全部回家过年吧,我下午也要走了。”老板手一挥,“大家新年快乐!”
我第一次觉得老板的香港普通话如此悦耳,大家屏住呼吸,直到老板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乐得跳起来,没想到都是老胳膊老腿,遇到兴奋的事情,还是能一蹦三尺高。
两分钟之后,小猫们已经全部消失,将关门关窗防火防盗的工作全部留给慢了一拍的我。
回家稍微收拾一下,就直奔超市买盐水鸭。超市里人山人海,仿佛东西统统不要钱,音乐是每年必放那么几天的“恭喜你呀恭喜你!”
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我选购了12只真空包装的盐水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向淑女的我化身为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力大无穷,一手提起6只鸭子,摇摇晃晃走到马路边打车。
坐在出租车上,打个电话给老妈抱怨:“你当我是儿子啊,让我买12只鸭子,拎得我都累死了。”
那头的老妈惊呼:“你亲自去买的啊?”
“我难道有秘书吗?”
“唉,我和你爸都以为你会找男朋友帮你嘛!”老妈的声音无比沉痛。
日期:2006-9-29 15:49:50
(七十)
我好不容易把鸭子们统统塞进长途大巴的行李架,长吁了一口气,坐下来等车开动,带我回家。
手机上陆续收到节日祝福,猴子姐姐别出心裁发了一张裸体的小男孩照片给我,标题就是“坦诚的马耀国”。
我把相片转发给猴子,猴子很快回复:丢脸丢脸,我让我姐帮我向你表白,结果她出了这么一个妖招。
“这表得也太白了吧,都一丝不挂了。”我笑倒。
过了一会,猴子又回:“我问她了,她说她要强奸你的眼球,让生米煮成熟饭。”
“你姐可真是个活宝。”再发就怎么也发不出去了,无聊之下,只好闭目假寐。
突然,后座传来一声惊呼,我扭头一看,塑料袋散了,我的宝贝鸭子正巧砸在后面穿格子毛衣的男人身上。
他从地上拾起肇事的鸭子,抬起头,那一瞬间,我们对视。真的,一时间,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惊鸿的一瞥,令世界只剩下了他。
至少怔了五秒以上,我才缓过神说:“抱歉,大概是袋子没系紧。”
“没关系,幸亏你的年货不是乳猪!”
一句话,逗得大家直乐。真是个幽默的男人,我心里说。
他站起来,帮我把鸭子塞进袋子,“嚯,你是做盐水鸭生意的?”
“是啊,家族产业!”我开玩笑,再次落座。
心里像在打鼓,我能够感觉脸颊很烫很烫,总想回头在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自做多情的觉得,这个男人正在后面注视着我,我一定得保持良好的风度,因此连个懒腰都不敢伸,直着腰板端坐着,仿佛在开政治局会议。
好不容易挨到大巴驶进车站,我终于可以站起来了,仿佛孕妇那样捶了捶后腰,立即意识到不太雅观,赶紧做了一个撩头发的风情姿势以示补救。
格子毛衣很绅士的将我的鸭子们全部卸到车下,我希望他能说一句:“我送你吧?”
然而他说的是:“你能行吗?”
我只好点头。
他说:“那就再见了。”
我只好再点头。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凉了半截,想着将跟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从此天涯海角,再没机会相见了。
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算了,你去哪,我送你一程吧。”
那一刻,我的心,开花了。
(七十一)
他帮我把行李拎到路口准备打车,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小名,我扭头一看,我亲爱的老爹老妈正拉着个小行李车向我走来。
见到我身边的他,我妈的脸也笑开一朵花,硬要拉着人家上家里吃饭。
我的脸啊,刷得就红了,“妈,这位先生是助人为乐,帮我提一下行李,人家还有自己的事呢!”
“哦,无妨无妨,我们家电话是#####,过年来家里吃饭!”我妈颠三倒四,仿佛推销员一般,不知道是推销自己家的饭菜,还是推销我。
经过这个小尴尬,格子毛衣在我双亲殷切的注视下,先行打车离去。
这一折腾,我连人家的手机号都没有要,本来还是有机会的,在出租车上可以聊聊的……我气鼓鼓得走在前面,就听见我妈小声对我爸说:“我故意把家里电话告诉他,如果人家有意思,一定会打电话来的。”
我听得哭笑不得,如此混乱场面报出个一点也不好记的电话号码,神童也未必记得住。
虽然是这样想,但整个春节,我还是有意无意,在期盼这个明知不会打来的电话,家里电话铃一响,我的心跳就莫名加速。
想想自己过了年也二十有六了,还这么有少女情怀,实在有点害羞。
日期:2006-9-30 14:29:39
(七十二)
回家过年,对于在外的游子来说,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幸福在于身体舒服,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坐着吃、躺着吃、趴着吃,唯一不足的就是,老爸老妈关于我终身大事的唠叨。
大年初二,当确定那日萍水相逢的格子毛衣不会往家里打电话时,他们就开始张罗着帮我相亲。
我当然是极力抗拒,早晨起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吃了两个荷包蛋后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缩在被子里,看见老爸抱了床被子去阳台上去晒,他吃力的将被子展开,再垫起脚,伸手将每一个褶皱摊平。外面的气温很底,他直往手上呵气,接着似乎发现被子上面有灰,又伸手掸掸……
突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我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觉得我的爸爸老了。
闭上眼睛,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像放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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