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也显得比较紧张——这也直接证明了一点，怕鬼不仅仅是小孩子的专利，大人也会害怕的——在退缩了几步后，三叔公对着海藻爸爸大声冒出了一句：“快去找下火葬场的厕所在哪里，准备几桶粪便泼到他们身上去！或者杀只鸡鸭，用血泼他们！”
　　“三叔，他们不是什么鬼，”我继父走了过来，“他们只是一群装神弄鬼的人罢了。”
　　什么？他们只是一群人而已？
　　我的心里好不失望啊！好不容易遇上一回千古难得的机会，他们居然还不是真鬼？那他们来干什么的？

　　“我都跟你们说过，”继父又对那群野鬼们呵斥道，“火葬场现在要不了那么多人，我们也不是要将你们赶走，而是分流，知道吗，你们不是失业了，而只是分流而已，只有资本主义国家才有失业这个说法.........”
　　当时还是就是年代初，国家拒绝使用“失业”这个词语，我的继父是火葬场一个小领导，因而才说出这样的官方腔调。
　　“分流个屁，还不就是失业了？”其中一位披头散发的野鬼说道，“你们领导层如果不让我们继续就业，我们就一直以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把你们这里的气氛搞得更加阴森.........”
　　“谁叫你们这么做的？”随着一声暴吼，一位自称是火葬场负责人的领导走了过来，“火葬场现在实施改革了，我们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不需要这么多人就业，至于具体安排谁分流，谁留下，领导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斟酌后，才做出此决定的。”
　　“深思熟虑个屁！”一位野鬼打扮的女子口出粗话道，“你们明明就是在徇私舞弊，我就知道许多人业务知识不如我精湛，但还留在里面工作。”

　　“李大嫂，”那位领导对着那女鬼说，“你是有经验，也有业务知识，但是现在我们不也要给年轻人一个就业的机会么？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养家糊口的压力比你大啊！”
　　2011-04-22 18:10:19
　　“我不管这些，”那位姓李的女鬼继续说道，“反正如果你们不让我们继续回来做事，我们就把你们做过的坏事都告诉全天下所有人！让你们身败名裂，让你们坐班房！”
　　“我们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那领导拍了拍自己的肥肚道，“本人一向为人光明磊落，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啊！”
　　“你光明磊落个屁啊！”那李姓女子吐了那领导一脸的泡沫道，“谁不知道你们以前做过些什么缺德事啊？”

　　“........”那领导一时语塞，变得不知所云了。
　　而那妇女却不依不饶地数落起来了，“你们发死人的财，挣昧着良心的钱，你们在同一块地里同时埋好几个人，而死者家属对这一切却完全不知情，你们这种缺德事做多了，小心遭报应，小心断子绝孙.........”
　　当那妇女一说到“断子绝孙”的时候，我继父立刻变得沉默了起来。
　　因为他就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
　　“那你们想怎办呢？”那领导被逼得没有了退路，只好做出让步妥协道。
　　“重新给我们工作！”那群野鬼打扮的人们又异口同声地说道，“否则我们就给上头写信，告发你们的不良行为！”
　　“别别别，千万别这么做，都是自己人嘛，自己人嘛，”继父赶紧给领导台阶下，“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一起商量商量嘛！再说了，那些事情就算是缺德吧，但你们不也参与了吗？”
　　“那就给赔钱，”那群野鬼又继续说道，“不然的话，我们就告发你们，要不就告诉死者的家属！”

　　“当初分流的时候，不是给过你们钱吗？”继父又充当着领导的挡箭牌说，“你们不可以这么贪婪的啊！”
　　2011-04-22 21:05:24
　　“算了吧，”那领导挥挥手，“**会计吧，给他们每人多发点钱打发走吧！”
　　拿到钱后，那群野鬼果然立刻就撕去了自己的“鬼怪”装束，恢复了人模人样。
　　回到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便一直在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爷爷的那些傩神面具，如果真是被人偷走的，会不会是继父干的呢？因为当初提出转移到我外婆家的人，就是他啊！
　　而且结合他在对付那群“野鬼”们的口气和腔调，我真不敢相信他是个什么正人君子，甚至不是个好人。
　　哎，我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啊？

　　因为我刚刚不是才怀疑完这些面具是被奶奶运走的么？
　　不过这也没办法，在这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一旦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拧紧我高度集中的神经。
　　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忽然接到邮递员送来一封信件，还是一封挂号快信，那地址是来自北京的——
　　“还北京来的？”奶奶有点疑惑道，“我们家里没什么亲戚是北京的啊！”
　　“难道是小方哥哥写来的？”海藻眼前一顿冒烟道，“先让我看看，我就知道小方哥哥并没有死去，刚才那具尸体只是身材上比较像罢了，我们又没有看到他的脸........”
　　小方写来的？我的心里都替奶奶捏了一把汗，只怕不是小方写的，而是小方的家人写来讨个说法的。那样的话，麻烦可就太大了搞不好人家还会过来打官司告我们，毕竟小方是在我们家里无故消失的。

　　海藻拼了命一般朝奶奶扑过去，企图抓住那信封口。
　　2011-04-22 21:11:43
　　但奶奶并没有让海藻去拆信，而是自己打开了信封。
　　那封信是于教授写来的，严格说来，他也不是写给奶奶的，而是写给爷爷的——于教授并不知道爷爷已经过世了。
　　于教授在信里说，小方是他的学生，也介绍过来的，请文老先生一定要尽量地给他提供便利。

　　这封信是年前写来的，而且还是快信，只可惜过年的时候邮政局要放假，而且我们这一带的邮政部门工作人员在工作作风上都有些慵懒，因此发了这么久后，才迟迟到达奶奶手头的。
　　奶奶于是只能一阵唏嘘不已，因为小方年纪轻轻就已经作古了——而且奶奶还对我说过，那些傩神面具应该不是小方偷走的——所以严格说来，小方是被冤枉的，奶奶也感觉到自己确实对不起他。
　　但惋惜归惋惜，活者的生活还得继续。
　　没过几天，家里又过来了几位陌生的客人。
　　那几个人自称是市文物局的负责人，说爷爷曾经答应过要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几千尊傩神面具捐献出去，现在他们是来办理交接手续的。

　　这些人的时间观念也慢得还可以，都年后上班这么长时间了，才想起这事，过来办正事。
　　奶奶只能对他们说抱歉，因为这些面具都已经不在了——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具体下落了。
　　那群人的脸上也是写满了失落感，末了，一位为首者还神秘兮兮地问了奶奶一句道：“文老爷子的那尊十二兽纯金傩神面具，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啊？”
　　对于这个问题，奶奶已经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几千遍了，但今天面对的是官方人士，因此，奶奶并不介意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回答说，“绝对没有，完全是外面的谣言，希望你们文物局的**们有机会能够帮我们澄清一下，别再在外面以讹传讹了，免得引发别人不必要的猜想。”
　　“话虽这么说，”那文物局的领导又眯着眼睛问道，“可是，人家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地瞎猜吧？毕竟无风不起浪嘛。”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奶奶终于忍受不住了，几乎要到崩溃边缘了，因而她的话语里多少带有一点歇斯底里了，“以后我再拒绝回答任何人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了！”

　　说完后，奶奶便将屋里的大门打开了一大半，这意思是，送客的时间到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就请从哪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