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浪漫》
第32节

作者: 都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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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晓白闹累了:"好了,好了,都别闹了,郑桐,你还没给我们照像呢。"
  周晓白双手搂住钟跃民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闪光灯一闪,两人的形象留在一张底片上。

  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精力多得无处发泄,吵啊闹啊耍贫嘴啊,折腾起没完,一直闹到晚上还不觉得累。
  夜幕降临,他们在洞口点起篝火烧饭,篝火在熊熊燃烧,他们围坐在篝火旁继续说笑着,一阵西北风袭来,周晓白打了个寒战:"真冷,跃民,抱着我。"
  钟跃民抱住周晓白对罗芸嘻皮笑脸道:"罗芸,你冷吗?要不你也过来。"
  罗芸啐了一口:"去你的,想得美。"
  周晓白大笑:"碰钉子了吧?活该。"
  郑桐说:"真受刺激,袁军,你呢?"

  "我没事儿,我是视天下美女如粪土。"
  "你才是粪土呢,酸葡萄。"周晓白说。
  罗芸裹紧大衣说:"冷死了,唱个歌儿吧?"
  钟跃民问:"唱什么歌?"
  "《山楂树》怎么样?。"郑桐提议。
  袁军说:"《小路》多浪漫,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周晓白一撇嘴:"没劲,俗了,唱个离别的歌儿。"
  钟跃民站起来问:"谁看过苏联电影《青年时代》?那里面的插曲很好。"
  周晓白兴奋地说:"我看过,那首歌真好,据说是那个演男主角的演员拍电影时即兴创作的,竟然一举成名,跃民,你唱嘛。"
  钟跃民装模做样地做深呼吸∶"别忙,我得酝酿一下感情,唱这类歌得有意境。"
  郑桐附合∶"没错,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就是这种意境。"
  大家都沉默了。
  寂静的山谷,北风在呼啸。清冷的月光撒在连绵的山峦上,给人一种即朦胧又遥远的感觉。他们突然都变得有些伤感,也许是离别在即,舍不得这份难得的朋友情。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钟跃民的歌声在山谷中回荡……
  当年我的母亲,
  整夜没合上眼睛,

  伴我走遍家乡辞别父老乡亲,
  在那拂晓的时刻,
  她送我踏上遥远的路程,
  给了我一条手巾,
  她祝我一路顺风

  ……
  周晓白紧紧依偎着钟跃民,跟他一起哼唱起来。周晓白唱着唱着,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努力想控制住情绪,但没有成功,她在一瞬间就泪流满面了。
  罗芸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郑桐也摘下眼镜,轻轻地拭了拭眼睛。
  袁军扭过头去,凝视着撒满清辉的山谷,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钟跃民近来很忙,他要在下乡之前把所有应该做的事安排好。周晓白和罗芸下个星期就要走了,周晓白希望他能多抽出些时间陪自己。钟跃民想起自己还有两个朋友住在医院里,他无论如何要在走之前去医院和他们告别一下。
  张海洋住在铁路医院,他的伤已经好多了,只是心情很沮丧,他觉得这次栽在小混蛋手里,简直窝囊透了,以前他打架打过无数次,连根汗毛都没伤着过,偏偏这次被小混蛋捅了一刀,真够丢份儿的。
  钟跃民安慰他:"这不怨你,是你不想杀他,所以就手下留情了,可小混蛋却没有这种顾忌,这件事换了我,也照样要吃亏。"
  张海洋恨恨地说:"关键是输得太窝囊,丢份儿不说,连这次征兵都错过了,肚子上带个刀口,体检都通不过。"
  钟跃民给他掖掖被子:"没关系,还有明年呢,你爸是参谋长,你当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海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今年当兵是不可能了,先去插队吧,我们学校是去云南,我正想呢,要是边境管得不太严的话,我想偷越国境去越南找咱们援越的部队,那里打得挺热闹,我爸的一个老部下在那里当高炮师的师长,听说他们师已经打下三架"鬼怪式"了,我说什么得去看看,你想啊,要是我弄一门双管三七炮,照着美国飞机一通狂扫,肯定挺过瘾的,这比拿弹弓子打鸟儿来劲多了。"

  钟跃民一听也神往起来∶"去缅甸也行,听说缅共的部队特喜欢中国知青,混个三年五载的就能混个师长旅长的干干,我们学校有个哥们儿大串连的时候过去转了一圈,这哥们儿其实是玩去了,可见了人家缅共部队的领导,一口咬定是参加人民军的,人家还真信了,当天就发军装发枪,我操,一个新兵就发了一长一短两大件,"五六"式冲锋枪和"五四"式手枪,子丨弹丨随便打,真他妈过瘾。这哥们儿在那儿玩了一个月,过够了枪瘾又开小差跑回来了。"

  两人大笑起来,钟跃民开着玩笑∶"我是没这个机会偷越国境了,我们学校是去陕北插队,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和哪儿都不接壤,跑都没地方跑,我算认命了,以后娶个米脂的柴禾妞儿过日子算啦。"
  张海洋笑道∶"你他妈能娶上米脂的妞儿就不错了,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听说米脂的女孩子特别漂亮。"
  钟跃民说∶"还是云南好,整个一个民族大团结,赶上泼水节,你拎个桶,瞧哪个妞儿漂亮,兜头就是一桶水浇过去,把她浇舒服了,闹不好就跟你走了,不象我们陕北,这手还没摸一下呢,张嘴就要彩礼。"
  张海洋笑得刀口都疼了∶"你丫这张嘴真是金不换,将来你在陕北娶不上婆姨,就来云南找我,我发你个傣族妞儿……"
  "等你探亲回来时,给我带个金丝猴儿吧,我准备训练它偷钱包,当个"佛爷",哥们儿以后就靠"吃佛"为生了,即使它偷钱包被抓住,也不会进派出所,谁能跟猴儿一般见识?我顶多落个管教不严而已。"钟跃民在信口开河。
  "跃民,你丫到这儿来是看我还是害我呢?我他妈刀口快撑开了,你别招我乐了行不行?"张海洋按着伤口忍着笑。

  钟跃民叹了口气∶"穷欢乐呗,要不然还不愁死?你去云南转一圈儿,明年征兵又回来了,你爸在台上,你可以撒着欢儿的折腾,不象我,我爸现在还被关着呢,能不能被解放还很难说,我这辈子当兵恐怕是没指望了。"
  这又轮到张海洋来安慰钟跃民了:"跃民,你别说丧气话,人生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出现转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千万别乱说,听我爸说,最近中央准备解放一大批老干部,听说这是毛主席的意思,我看你爸这次有希望。"
  "哦,这倒是件好事,不知道我爸有没有可能被解放。"
  "绝对有戏,你等着吧。"
  钟跃民有些疑惑地问:"这消息可靠吗?现在不是正清理阶级队伍吗?抓人还抓不完呢,怎么会解放老干部呢?"
  张海洋显得很胸有成竹:"这你就不懂了,清理阶级队伍是为了清除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你爸又不是异己分子,现在的形势是各级革委会要成立老中青三结合领导班子,什么是老?就是老干部,可老干部现在在台上的很少,很多都被关着呢,怎么办?我看没别的办法,只能放人。"

  钟跃民兴奋地站起来:"我得申请去见见我爸,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张海洋嘱咐道:"哥们儿,要保密啊。"
  钟跃民走到病房门口,张海洋突然低声叫了一句∶"跃民……"
  钟跃民回过头来。
  张海洋恋恋不舍地说∶"哥们儿,这辈子能认识你,实在是一件幸事,咱们常通信吧,如果你有什么变动,一定要告诉我,多保重……"

  钟跃民和袁军、郑桐一起去买下乡用的物品,他们骑车路过西单十字路口时碰见了杜卫东,他一身标准的玩主打扮,身上穿着一件将校呢大衣,头上戴着羊剪绒皮帽,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回力"牌球鞋。
  杜卫东一见钟跃民就兴奋地喊道∶"跃民,好久没见了,你丫最近干吗呢?"
  钟跃民停住自行车向杜卫东打招乎,他突然发现杜卫东身旁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儿,便奇怪地问∶卫东,哪儿蹦出个洋妞儿来?是你带来的?
  杜卫东扭头用英语和洋妞儿嘀咕了几句,那洋妞儿很大方地向钟跃民伸出手,很生硬地用汉语说∶"你好!我是爱玛。"
  钟跃民和洋妞儿握握手回头对杜卫东说∶"她还会说中国话?"
  杜卫东笑道∶"就会这一句,还是我教她的。爱玛是从巴黎来的,她姨妈也是外文编译局聘请的专家,和我爸是同事,我们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她对我说法语,听得我一脑袋雾水,不知道这妞儿要干什么。我说我会几句英语,咱们用英语交谈好不好,她说自己的英语不太好,我说没关系,咱们连说带比划,知道个大概意思就行,就这么着,我们交了朋友。"

  袁军怀疑地问∶"卫东,你丫蒙谁呢?这妞儿撑死了也就是个阿尔巴尼亚妞儿,闹不好还是地拉那郊区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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