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客月下桂林板路合集》
第41节

作者: 散客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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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甜憩园”的水晶冰糖,那可是大有讲究,原料就不同寻常,只能用尧山背的九亩向阳蔗田种出的“优质铁蔗”榨成,先熬成白砂糖,再精挑细选出质地最好的砂糖,加尧山天赐田的泉水、稚鸡第一只鸡蛋的蛋清还有一些只有老板才知道的神秘原料,加热、过滤、浓缩,在结晶之前,浇注进一个特制模具中,干燥脱模后,变成一朵朵水晶莲花……

  但这还不是最后贡品。
  那块地产量不高,九亩地甘蔗田只能收获不到八万斤甘蔗,制成后的白砂糖又被淘汰掉九成多,最后浇注出来的“水晶莲花糖”不过三十几斤,再从中剔除那些有气孔泡沫的,最后成为贡品的只有十来斤,刚好三百六十五粒莲花朵。
  据说慈禧太后每天都要喝一碗冰糖莲子羹,一天也只舍得搁一粒进碗里——可见贡品水晶莲花糖有多么珍贵。
  阳老板的长媳妇,嫁到阳家二十年都不曾尝到过一粒。
  能吃到“泡沫糖”就不错了。

  一年一度的进贡任务完成后,“甜憩园”会挂出一块告示,预告出售“泡沫糖”的日期。
  二十多斤从贡品中剔除的水晶莲花糖,因为多少有些气泡,被称为泡沫糖,泡沫糖是为古城市民抢手货,娶媳妇嫁女,彩礼上头悬挂一粒水晶糖,一来寓意着喜结连(莲)理,二来沾上了些皇家瑞气,很讨彩。
  日期:2010-8-16 22:39:00
  三、掉包
  这天下午,阳万章偶然走过小儿子的房间,见他在玩一粒水晶莲花糖,进门一把夺过来,照着阳光哪么一瞧,脸上顿时挂上一层冰霜。

  那一粒莲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纤毫无挂,分明是一件皇家贡品。
  “你,你从哪儿弄来这颗莲花?”
  “我……我偷偷用一粒泡沫糖换,换下来的。马上要到七夕节,我想送给周家大小姐。她缠着我要了好久了。”小少爷刚满十七岁,正是稚公鸡开叫的年纪,难免做些荒唐事,不过,这次这件荒唐事,说不准会让全家掉脑袋的啊……阳老板气得全身直哆嗦。
  “混账,私换皇家贡品,这可是欺君之罪!”老阳把小儿子一顿臭骂。
  接下来连续几个月,阳万章一直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做梦都梦见泡沫糖穿帮,京城下圣旨要治他大罪。

  谁都知道,当今慈禧太后,是天下最挑剔的女人。
  九月,京城来人了,新任两广总督到任,满清两广总督府在广州,以往信任总督南下赴任,都不会在桂林逗留太久,也不会关心桂林城街面上的事,商会献礼,多半都通过广西巡抚转交,一般无缘见到总督本人。
  这次这位总督大人非同寻常,一进桂林城,不住官家馆驿,官轿直接抬进了王城脚下东巷岑府。
  这下大家才知道,总督老爷居然是东巷九号大院的岑家老三岑春煊——清朝历史上唯一一个受封本乡的封疆大吏。
  日期:2010-8-16 22:57:00

  四.死罪
  岑春煊回家第二天,便传召阳万章。
  听到传讯,阳万章面如纸灰,对太太说,“看来这回凶多吉少啊,岑大人为什么要见我?想必是泡沫糖东窗事发了。”
  “老爷别哪么紧张嘛,你怎么不往好处想?或许是岑大人代表朝廷表彰你历年进贡的功劳呢,再说了,这个岑三少爷,吃着咱家泡沫糖长大,不念个情还能不念个旧?”
  没想到,这个岑三少爷还真的不念情也不念旧。
  岑家大院庭院深深深,一连七进,层层重叠, 连厢并栋,两侧回廊狭长,走在雨檐下,幽暗阴森。

  多年不见,昔日的公子哥已成朝廷要员,官威十足,阳万章一见,颤抖了半饷的双腿,立即瘫软,普通一下跪倒磕头。
  “草民阳万章,给总督大人磕头。”
  “你就是‘甜憩园’老板阳万章么?”岑大人问道,还没等阳万章回答,岑春煊一拍桌子:“你这该死的老家伙,你家世代制糖进贡,从无差错,到了你这儿,竟然敢以次充好,欺瞒太后皇上,来人啊,给我打进临桂县死牢,秋后斩首。
  日期:2010-8-17 21:32:00
  五、转机

  阳万章在死牢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夜,还没过堂,他就感到自己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已被打断。第二天被提出时,已经全身酥软,路都不会走了,全靠衙役半搀半拖塞进轿子。
  “咦,怎么不过大堂进轿子?”
  轿子在马路上颠簸了半天,阳万章才发觉事情有些蹊跷。
  “莫非我的案子太大,临桂县审不了,要转到桂林府衙门或是巡抚衙门审理?不对啊,为什么我身上的枷锁也被解开了?”
  正纳闷呢,轿子挺了,走出轿子一看,又回到了岑府门前。

  这一回,阳万章被领到了岑府后花园,荷花池边凉亭里,摆着一桌丰盛的筵席。
  岑春煊身着便服,一见阳万章,笑眯眯的起身相迎,拉着阳老板的手,笑呵呵的说:“阳老板,受惊了,来来来,本官给你斟酒压惊。
  “罪民不敢……”阳万章吓得又要下跪。
  日期:2010-8-17 21:33:00
  “得了,老叔,莫来这一套了,我岑老三从小白吃白拿你的泡沫糖,不念你老人家的情也念你老人家的一点旧嘛……坐坐坐。”

  分宾主坐下后,岑春煊开口道:“你老人家晓得没有,你今年进贡的冰糖,水晶莲花里面掺了一颗泡沫糖,连累本官差点丢了顶戴花翎哦。”
  日期:2010-8-17 21:49:00
  六、寓意
  岑大人喝了一口桂花香片,缓缓道出一段宫廷秘闻。
  庚子年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慈禧太后仓惶西逃,时任甘肃布政使的岑春煊率部“勤王”,因护卫慈禧太后有功而步步高升,三年间,步步高升,从山西巡抚当到了代理四川总督,就在眼看就要更上一层楼,被政敌袁世凯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于是奉旨卸任,回京听命。

  那天,太后召见岑春煊,一边玩着手上的扳指,一边有一嗒没一出的问些闲话。似乎失去了往日的亲近感,弄得岑春煊心理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李莲英端着一个食盘上来,脱胎漆盘里盛着一碗莲子羹,一只红面黑底小漆碟,碟子里盛着的,正是水晶莲花糖。
  太后捏起莲花朵儿,说:
  “我老了,不中用了,吃什么都补不回元气,就说你们广西进贡这水晶莲花糖吧,夸得再玄乎,也当不得灵丹妙药,我啊,只是爱它个意头吉祥,每天才吃上它一粒……瞧瞧,这清亮剔透的莲花瓣儿,往这莲子羹里一搁,可不就是‘年年有大清’吗?”
  正说着,太后把水晶莲花糖往空中一照,脸色顿时沉下来。
  “等等,小李子,你瞧瞧,这是怎么说来着?这莲花瓣儿里面怎么有气泡儿?”
  李莲英探过头去一瞧,也傻了眼,真的,那糖里有三五粒小气泡。

  “这怎么说?我将这莲花往汤里一泡,岂不成了‘大清成泡影’了吗?哼……”太后从鼻孔里喷出一道恶气,斜眼瞄了岑春煊一下,阴阴地说:
  “看来,袁世凯说得没错,广西人,真的靠不住啊……”
  太后那斜眼一瞄,瞄出岑春煊一身冷汗,冷汗一冒,逼得脑门闪出一丝亮堂。
  毕竟这岑老三是吃‘甜憩园’的泡沫糖长大的,他心里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脑门的亮堂亮出了他的说辞。
  “回老佛爷,您今儿用的是今年本乡特意新产的水晶糖,那泡沫儿也是贡家有意制造的,您瞧这莲花有八个瓣,在这儿,寓意的是八国联军,配上这泡儿呢,就是‘炮打八国联军’.。”

  慈禧太后一听这话,顿时脸上乐开了莲花,她笑呵呵回味了半天,这才开口道:“岑春煊,你很久没回乡了吧?”
  “回老佛爷话,八年了。”
  “好,念你治晋理川有功,破个先例,封你为两广总督,你衣锦还乡去吧!”
  清朝实行官员任职回避制度,县令以上官员都不得在其原籍五百里之内任官,岑春煊任两广总督是罕见的特例。
  日期:2010-8-17 21:52:00

  七、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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