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案卷很简单，不一会就看完了。这起案子发生在一九八四年八月3日晚上八时许，是一起**未遂、掐死被害人的案子。被害人裤子被撕开，脖颈有很深的掐痕。案犯陈茵，家住桃源县城西街木器厂宿舍。陈茵当晚被抓获，本人供认不讳，承认欲**时因紧张射丨精丨在裤子里，因怕对方喊叫掐住女方的脖子，发现没有动静慌忙逃跑。在其丨内丨裤查获精斑，当晚县医院鉴定，显微镜下发现精斑内还有存活精子，血型与本人的血型一致。现场即石见穿家的后门附近有陈茵的脚印，陈茵鞋子上的沾的泥土，与石见穿家后院的泥土是一致的。陈茵从石见穿家出来，被在石颖家店里玩耍的庄和、石颖看见，案发后，庄和与石颖举报了陈茵。还有一个证人是邮电局的邮递员陈建。那天晚上骑自行车从梅塘镇回来，也看见陈茵从石见穿家后门那一带跑出来。

　　看来，证据确凿，量刑合理，可是翻到最后，是临刑的最后留言，陈茵说：“我是冤枉的。”
　　吴报国过去问女子：“请问，这个案子的办案人员现在有谁在吗？”
　　“这么久了，恐怕都不在了吧，换了多少人了，我看看，”女子看了看判决书，说：“审判员祝梦回，前些年辞职出国，去美国了。”
　　吴报国和石都进叹了一声，却听女子笑着，说：“但是……”
　　“什么？”吴报国恨不得喊女子亲娘了：“大姐，麻烦您，这个事真的很重要，还有谁办过这个案子？”
　　女子剜了石进一眼，责怪石进刚才跟她顶嘴，石进忙退到一边，不敢说话。女子方才说：“祝梦回，有个回字，当然是又回来了，现在在市里福泉基督教堂当神父传教呢？”
　　两人赶到福泉教堂，很安静，到处没见着人。两人分头找人，石进不知怎么走进到后院，找着了，喊：“神父在后院。”

　　吴报国进去，见着一个的老者，戴着金丝眼镜，脖子上挂着一条怀表的链子，看去儒雅又洋气。老者纠正石进：“叫牧师。新教的神职人员叫做牧师。天主教才叫神父，那是不能结婚的。”
　　日期：2012-01-13　09:18:59
　　“哈哈哈，”吴报国笑了，说：“祝老，我们是公丨安丨局的，我是吴报国，这位是石进，说起来您是法律工作的前辈了，想问您一下二十六年前的一起案子，打扰您了？”
　　“知无不言，说吧。”祝梦回很干脆，毕竟公检法是一家啊。
　　“记得一起**未遂杀人的案犯叫陈茵的吗？”

　　“有，”吴报国和石进都松了口气，祝梦回继续说，“判死刑的我都记得，我后来发现，每个判了死刑的名字都不吉利啊，比如你说的陈茵，成阴间的鬼去了。为什么问这个案子？这个案子是个铁案，证据确凿，量刑准确。”
　　“他临刑的时候说自己是冤枉的。”
　　“有一半的死刑犯说自己冤枉，有的认为判重了，有的认为自己做的是正义的，还有的认为同案也应该判死刑却没判。”
　　“我们都是自己人，说实话，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严打，有指标任务的，很多案子判重、判错了，后来还纠正了一批严打时判的案子。另外，当时办案的方法方式也比较简单粗暴，很多屈打成招的。这个案子会不会…….？”
　　“已经说了，这个案子是铁案，人证物证俱全。不错，当时是有过分之处，其实我是很看不惯的，要不后来也不会辞职。当时有的地方，比如眉山县，偷看女厕所就有枪毙的，我们这好些，但也有过重的，有两兄弟在大街看到一对男女，男的穿军装，当时穿军装很时髦，弟弟抢男子的军帽扔给哥哥，顺带捏了一下女的脸，结果，被抢的男子是真的军人。弟弟叫白多，白白多余的人，又是不吉利的名字，枪毙。哥哥无期，后来纠正的时候，无期改成十五年，死刑却改不回来了。”祝梦回边说边摇头。

　　吴报国要说什么，祝梦回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摆手不让吴报国说话，继续说：“当时枪毙白多的时候是要押到家附近执行，很惨，他姐姐去抓扯执行的丨警丨察，还抓地上的沙石扔丨警丨察，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呢？何况是在严打的时候，结果姐姐也抓起来，送过来要判，说要十年以上，还有人说毙了，我力排众议，我说啊，谁没有兄弟姐妹，这是真正的人之常情，我们要了人家的命，被抓扯又有什么关系。院长被我说动了，我们桃源人很幸运，我们当时的院长很有名，他是五十年代政法学院毕业的。当然，主要是严打到了后期，国际上有人权组织在抗议，国内法律界也有反思，才无罪释放。我们桃源第一起无罪释放的案子，我办的。”

　　“她知道是您救了她的吗？”石进问道。
　　日期：2012-01-13　09:44:45
　　“当然知道，我回来传教，找到她，她想都不想，当即皈依，每个礼拜都来，带了很多人来，说起来，她才是牧师啊。她就是云剑酒店的老总，叫白贝。我说啊，上帝是仁慈的，上帝的仁爱是无边无际的…….”
　　吴报国知道牧师要传教了，想打断他，又不知说什么好，就问：“祝老，这个白贝有没有带过一个叫石菖蒲的医生来过？”
　　“有啊，这个石菖蒲，就是刚才说的陈茵杀人案的受害人，叫什么来着？”

　　“石见穿。”石进提醒道。
　　“石见穿是吗？石菖蒲就是受害人石见穿的姐姐。”
　　“她也皈依了？”吴报国问道。
　　“没有，她人很好，帮了很多人，家庭很惨啊，白贝带她来就是要带她走进主的世界，把一切都交给主，让主来帮她，可是她不肯，她说她不配，我听说她曾经帮人堕胎什么的，我就说每个人都有罪，只要忏悔，就会得到神的宽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但她还是不肯皈依。她的心事很重，其实她是一个很开朗的人，我想她会来的，没有信耶稣，怎么能行善呢？只有万能的主可以帮助她。”

　　“她的心事重是不是妹妹被害？她有跟您说过她妹妹的案子吗？”吴报国问。
　　“应该有关，还有别的，你们可能不知道，她母亲也是那年去世的，自杀。”
　　“知道，她母亲叫杨艺，但不知道是自杀，您说说。”石进说道。
　　“他们一家都是那种开朗热情的，观念比较新，比较爱玩，她父母有时就去参加家庭舞会，严打的时候，那可是流氓行为，八三年九月，参加的都被叫进去，她父亲没有承认，她母亲承认参加了几次，教育后都放回去了，次年三月，严打升级，又有传言要把他们重新抓起来以流氓罪判刑，她母亲吓坏了，留下遗书，投梅溪河而死。当时，在县里传的很恐怖，那些参加舞会的托她母亲的福了，后来没有再追究，周边的县判了很多这种参加舞会的。一年里家里两个亲人死于非命，你说，谁能释然呢？隔了这么多年，她来的时候还问我关于她妹妹的案子，我都告诉她了。”

　　“把人吓得去自杀，有没有搞错？”石进忍不住说。
　　“年轻人，那时候的事你不懂哦，跟现在怎么能并论，那时候，看守所里判下来，只要不是死刑都要庆祝的。那时候的人相对现在的人其实是很老实的，那时候严打的流氓，其实都是小打小闹的，跑也不敢跑，跑出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住宿要介绍信，饭也吃不上，因为没有粮票。现在的人，什么不敢做，放在那时，每个人都可以枪毙了。唉，没有神的引导，人们就是迷途的羔羊啊。”

　　“祝老，石医生对她妹妹的案子有没有什么意见？”吴报国问道。
　　“意见？没有啊，就是问了，没说什么。”祝梦回有点诧异。
　　“祝老，冒昧问一下，很想知道你怎么会去当牧师的，跟您当过法官有关吗？”
　　祝梦回闭上眼，不予回答。
　　吴报国起身，向祝建回告辞，祝梦回双手合十，念道：“以马内利。”

　　从教堂出来，吴报国问：“有思路吗？”
　　“没有，很乱啊，我很震惊，二十多年前的官司，我老爸和庄和应该对石医生有恩啊，庄和也没有什么可以要挟我老爸的，应该不是这个官司，但是，这个官司才把他们都牵涉到了，应该是这个官司。虽然没有头绪，今天查到这些，总是牵涉到石医生，说明我的感觉没错。接下来查什么？”
　　“今天就到这里。彭勇约我吃晚饭，你也回去吃饭吧。”
　　“那晚上联系，晚上喝两杯。”
　　“行，送我到云剑酒店。”

　　日期：2012-01-13　13:48:59
　　第六章副局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