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婆媳故事》
第32节

作者: 绻隐残香默默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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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从入院来就见几个看起来就不三不四的人来找他,说话声音又大,又随地吐痰,非常让人讨厌。
  偶娘亲从来是用眼白看他的。
  偶尔有一个年纪近五十的妇女来看他,听说的话好像是他的姑妈。说话哇啦哇啦的,属于那种关起门来一个人也能说上三天三夜的长舌妇!有次他姑妈带来一个女孩子,我们都以为是他堂妹、表妹之流,结果他姑妈说,这女孩是他未婚妻!
  我们不由关注起这女孩子起来了。
  记得她皮肤比较白皙,五官端正,虽然不漂亮,但很清秀。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穿得很朴素,但做事很麻利。

  女孩子一来,就见那姑妈往侄子床上一坐,絮叨这个絮叨那个,中间还不断指示着女孩子:小邓,这个洗一下!小邓那个擦擦~
  真是吹气也流哈喇子!——偶娘亲刻薄地说。
  那小邓在的短短几个小时时间,便把那个男子病床周围近一米的范围打扫得光鉴映人,手脚之快,动作之麻利,连偶娘亲也说:这是当家的好手。小邓帮男子和他那个有着硕大屁股占了椅子不挪位的姑妈打扫完地方,打好开水,叫护士换好点滴后。姑妈说,小邓啊,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小邓低着头走了。
  自始至终,那个男子和小邓都没说一句话,仿佛是陌生人一样,满屋子就见那个姑妈的唾沫星子在飞~
  真是对古怪的未婚夫妇。
  想必同一病房的人都这么想。然后就听姑妈对着男子说:饿滴好侄子啊,你看这小女孩子多听话。你娶了她会有好日子过的。……我都打听好了,她没有爹妈,就一个弟弟,在外面念书,现在快毕业了,将来也费不了你什么钱。聘礼当然也不用给多少。……她在合资工厂打工,一个月也有八九百块钱呢,听姑妈话,咱们不吃亏的。……

  那二B男翻了白眼说,姑妈你怎么会找到这么个人呢?她愿意?
  愿意,怎么不愿意!姑妈那个得意劲。我是托**的舅妈的表妹当介绍人的,现在她是孤身一人,肯定早想找人嫁了,刚好,我说我侄子……(赞美的一堆话,发寒,不想去记)。
  最末了,那姑妈补上一句,侄子,你可记好了。千万不要和她说你没工作。就说你是在**局当司机的,我是这么和介绍人说的。
  那男的更不耐烦了,说道:那以后她让我开车出来呢?
  那姑妈更得意了,等你都和她好上了,那个了(……)再告诉她嘛。不然你就说你辞职了。这不就结了吗?原来,原来才刚开始起步啊,那刚才姑妈说小邓是未婚妻时,怎么两个年轻人都不说话,真是古怪。不明白~
  偶娘亲冲偶说,你看看,现在的人,想方设法骗小女孩子,这缺德的东西。
  然后她补充道:你以后要交男朋友了,一定要先牵回来给娘看看,晓得不,万一碰上这种东西,可真是倒大楣了。
  如果那个小邓真是嫁给那个男人,结局恐怕好不到哪儿去……只是这么久了,谁知道呢?民工,直一到现在还是弱势的代名词,当然,也是非常有侮辱性的词汇,但当时偶没感觉那么多。

  其实在疾病和苦痛面前,是无法区分贵贱的。
  正所谓死亡最公平,因为他不会因为人类的钱多钱少而决定他的生命去留。
  但在医院这种地方,钱财和医疗效果是直接划着等号的。
  这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悲哀。这一对夫妇就是典型的民工。
  妻子病了,丈夫在照顾,成天愁眉苦脸的。
  妻子脖子上不晓得长了什么东西,要等化验决定开不开刀,这种漫长的等待消耗的不仅是精力更是金钱。还有繁重的思想压力。

  看得出,这两个人虽然文化不多,但是骨子里透着农民特有的淳朴和老实。
  常常丈夫会因为不了解点滴的挂滴时间而跑去找护士而被吼。
  他们吃的也很简单,常常是简单的汤配上馒头或烧饼,或是一人两根地瓜就摆平了。
  在这个病房里,他们是话最不多的一对。他们讲的话有地方腔调,但大致上还能听懂的。
  常常是妻子偷偷问丈夫刚才交了多少钱,药多少钱之类的。

  丈夫被问烦了就瞪眼说,养病就好了,不要管太多。看病钱没的省的。
  妻子不说话,有时问到价格时,如果很贵,她就发愣,然后背着丈夫自己掉泪。
  我们都尽量不去看他们那边,看了好堵啊!
  (不晓得我们的医疗卫生体系是给年薪多少万以上的人服务的。真是令人心寒。)
  有次偶很难得地给偶娘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的),听着那个女人低声和他丈夫说:这个月的钱要寄回去了。

  哪还有钱了?丈夫没好气地说,不寄几个月他们也饿不死。
  可咱孩子在那里呢。妻子很不安。
  那是孩子们的爷奶,不收到钱难道还饿死他们,没事的。丈夫一摆手就出去了。
  妻子也只是在丈夫出门后小声地嘀咕几句:你爹妈的脾气谁不知道,认钱不认人的。不寄回去,肯定会给娃脸色看的。妻子想了一会儿,转身问我,小妹妹啊,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当东西的地方?
  当东西?偶愣了,这只有在电视上才看见过的地方呢?
  偶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拔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一圈细得不行的手镯,金的。
  颜色很假——偶一眼就看出来了。肯定是镀金的,她要当?这根本不能当,也当不了几个钱的。妻子想了一会儿,就自己摸下床去,到阳台去了。

  然后她又进来了。
  又问我娘亲,大姐,您知道不知道现在的金怎么卖啊?
  偶娘亲警惕地看了看她,然后慢慢地说:行情一直在变,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有二百多(一钱)吧!
  妻子眼睛亮了亮,问,那金店收不收金啊?我想把镯子卖了,您看能卖多少钱?
  偶娘亲明显是松了口气。说,看成色吧,一般不少于二百四十元。
  哦,挺高的啊,妻子笑了笑,又指着镯子说,这是我婆婆在我进门时打给我的,蛮重的。

  那干嘛卖?偶好奇。我家两个孩子都住婆家呢。每月要寄一百五十块回去。她笑着说。这不,两个月没寄钱回去了。
  你都生病了还寄什么钱?偶娘亲冲口而出。
  要的,要的,老人带孩子种田不容易,要寄的,还要给孩子叔寄娶媳妇盖房的钱呢!那妻子理所当然的说。
  偶娘亲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自己生病钱要自己留着,没事再补寄啊,要是病得厉害了,去得(钱)更多呢。
  那个妻子讷讷地不言语了。
  偶娘亲受不了滴扭过头去。看样子她还不知道自己的镯子是假的。我这么想。那时是我第一次对一个未谋面的人产生厌恶的感觉。

  婆婆怎么能给自己媳妇假首饰还骗人家呢?万一如果他们真的山穷水尽了,这东西也可抵急用的,那时才发现是假的,那是不害人吗???
  后来这个妻子也没把镯子当了,想必是舍不得吧,偶也没告诉她这是假的,免得打击人家造成人家家庭不合。
  偶娘亲开完刀休养了两天就要走了,这对民工夫妇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正好那天偶去给娘亲收拾行李。
  恰好看到男民工的妹妹来看他们。
  那个妹妹长得很黑壮,和嫂子面无血色比起来,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一顿四个大肉馒头都不能摆平的主。
  那个妹妹一来就大嗓门地和哥哥寒暄。但没正眼看嫂子一眼。

  那个嫂子倒是客气地又倒水又拿水果的。
  那水果蔫答答的,可就是这种水果便宜,夫妇俩买了不少慢慢吃。
  那小姑子一来可不了得。
  左右开弓一边一个,还不停招呼自己丈夫——也是打工的,吃,吃,吃。
  边吃边大声说话,满嘴水果屑乱喷!然后,那个妹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用手肘碰碰自己丈夫,然后她的丈夫便对那个大舅子说,大哥,这个医院的WC在哪里啊?

  两个男人便出去了。
  这个小姑子便和女子唠叨起来。
  小姑子问:嫂子啊,俺听娘说,这几个月哥都没寄钱回去是咋地?孩子们学校要交好多钱的,爹妈他们身上都没钱了。
  嫂子有点不安地说,你看我病了,赚的钱花了不少……
  那也不能耽误了给娘的钱啊,小姑子的声音大了起来。你家两孩子孩子都在俺娘家住着呢!
  嫂子讷讷了一下。

  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八卦的本性)、
  那个,就没寄两个月啊。以前多寄的不攒着吗?嫂子小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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