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02 13:31:31
　　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志怪记录 （四十一）
　　明月竹叶青
　　陕北延州，因其地理位置是三山鼎峙，二水交汇，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宋朝抵御西夏起历代均兵祸甚多。明朝改设延安府，一直沿用到清朝。这府署之地自宋到清基本没变，所历几个朝代的镇守官员均在此办理公事，所以这建筑也一直维持着当年的格局，中间三楹小楼为官员办公居住之地，小楼对面是回廊，西边有一个小院，院中也有一楼，只是西边小院从不开启，历任官员一到任便在此门上贴一个封条，历经多年积累，门上的封条已厚约一寸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没人说得清是为什么。乾隆年间，延安府新来了一个镇守官，名为熊勇，一到任下面的小吏便对他说了西院的惯例，他虽感奇怪，但想历代官员均是如此，必然就有他的道理，我也犯不着去打破，于是照样新加一个封条。过了月余，他听说当地有一个大儒名姓许名宏亮，饱读诗书博学多才，于是便派人将他请到府上，此人年约二十多岁，长的是玉树临风相貌堂堂，不仅出口成章才思敏捷，而且谈吐之间风趣儒雅。熊勇一见十分钦佩，于是便请徐宏亮做他的幕僚，徐宏亮倒也并不推辞，当即应允下来。自此以后每天白日他便协助熊勇处理公文，而晚上熊勇就要找到他一起谈古论今把酒言欢，一月下来两人均有相见恨晚之意。只是此时正当七月酷暑，他们每次相谈都是在办公署地，房间狭小，炎热难耐，于是便想找一个清凉之地。这天早晨徐宏亮没事在府署闲转，忽然看到西边的院子里郁郁葱葱，于是对熊勇说道：“这西院宽敞树木茂盛，必然阴凉，何不在西院树下饮酒为乐？”熊勇道：“我一到任下人就对我说此门历朝历代均贴上封条锁闭至今，前人不敢入此院必有原故，与其进去碰到什么不好的事，还不如依循旧例相安无事啊。”徐宏亮平时一贯胆大，此时一听，豪气满胸的对熊勇说道：“房子就是应该给人居住的，既然有人关上了门，以前必然有人打开过门，不如将此门打开，便知为何一直无人居住了。就算碰见什么妖怪，我也不怕。”熊勇本不想答应，但见他坚执不可，自己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于是便命人揭下封条开锁进去。只是这锁经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已然锈死，几个仆人费了很大的劲才将锁砸开。众人推门进去一看，只见满园枯枝败叶，落满了阶梯庭院，足有一尺多厚，地下的鸟毛鼠粪多得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院中小路杂草丛生，回廊之上蜘蛛网密布，唯独院中小楼的门依然被一把大锁锁住，楼上的窗户也是紧紧关闭。熊勇一见这地方不打扫根本就没法住人，于是赶紧命令几个仆人拿来扫帚铁锨，众人一起铲除枯叶败草，扫掉各处污垢。大家的从早晨日上三竿热火朝天的一直干到斜阳西下月上东墙，连午饭都来不及吃，才算是将院落回廊洒扫干净。此时两人又饥又累，于是命人搬来桌几放在回廊之下，铺上席子相对而作，将酒肉瓜果都端了上来，一边纳凉赏月一边觥筹交错，真是别有一种情致。饮到二鼓时分，两人均有些许醉意，仍是喋喋不休，谈笑风生。熊勇忽听旁边侍立的仆人惊呼一声，正待大声呵斥，抬头一看，几个仆人均满面惊恐之色，目光看着对面楼上，熊勇心中一惊，顺着仆人的目光向对面楼上看去，只见二楼上原先紧闭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有一个身着紫衣的年轻女子背对众人站在窗口，一头乌发披散下来随风飘起。熊勇揉揉眼睛，正待细看，忽见女子将双手缓缓抬起至脖间，猛然用力一旋，将自己的头取了下来，熊勇一见毛发竖立大惊失色，满身酒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正待张口呼喊，便见女子转过身来，将头放在窗台上，然后拿出一把梳子梳起头发来，脖颈之中同时喷出一股血雾，随风飘洒下来，沾染上众人的衣衫便觉全身冰冷彻骨，犹如寒露一般。几个仆人此时已经咬牙击齿，双腿发颤，熊勇只觉毛骨悚然，心中惧怕至极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便跳起向门外奔去，几个仆人也争先恐后的随之奔出，一出门便扑倒在地上，有全身打寒颤的，有胡言乱语的，一个个都狼狈不堪。

2012-02-02 19:28:44
　　等到喘息半响，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徐宏亮居然没有出来，熊勇心下赞道：“徐先生真是好胆量，当初他就说过，就算遇见妖怪他也不怕，不想果真如此。”只是在门外等得半天却不见院内有任何响动，他心中不禁疑惑起来，担心徐先生会有什么不测，于是召集了十几个家丁，全副武装点上火把进院查看。这十几人战战兢兢的进了院子，高举火把四处查看，只见回廊下桌翻酒洒，瓜果食物扔了一地，唯独许宏亮踪影全无。眼见如此熊勇心中大急，便吩咐家丁四处找寻，于是十几个人便三人一组两人一对前后搜寻，过得片刻，忽听有人喊道：“找到许先生了。”熊勇心中大喜，循声赶了过去，原是在楼后一个厕所之中，只见许宏亮倒在地下双目紧闭，不知死活。一人伸出两指一探，鼻间尚有微弱呼吸，于是熊勇赶紧命几人将许宏亮抬了出去。找来大夫灌下姜汤，许宏亮这才悠然醒转，看见自己身在床榻之上，不由脸上一片迷茫之色。熊勇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原来当时他已喝的半醉，加上又是背对小楼，所以什么都没看见，眼见众人狼狈而逃，正待回头想看，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双眼一黑便晕厥过去了，待得醒转自己已在房中，而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于是熊勇便对他讲述了所见之景，最后对他说道：“这是因为先生不信我的话，以至遭到鬼神的戏弄啊。”接着下令仍然关闭西院大门，任何人不得再进去。过得几日，许宏亮身体即恢复了健康。这天熊勇又来看他，许宏亮对熊勇道：“我听说妖由人兴，如果人能立心正直，那么对鬼物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我有一法，可以制之，你相不相信？”熊勇一听大为好奇，忙道：“愿闻其详。”许宏亮不慌不忙道：“明日一早日上三竿，趁着阳气旺盛，买来爆竹火药围楼点燃，当能避邪除妖。”熊勇一听不由半信半疑，许宏亮眼见他并不太相信，当下又说道：“古人在《神异经》里就早已说过，”庭前爆竹可辟山臊恶鬼”，你就只管放心好了。”熊勇听罢勉强点头同意了，当即吩咐仆人去集市买来数十挂鞭炮，只待明日一早就去西院楼下燃放。第二天早晨日上三竿，许宏亮命人打开西院大门，将爆竹围绕小楼堆放一圈，然后将其点燃。一时之间只见火光翻腾，硝烟四起，发出的声音是震耳欲聋，待得燃放完毕，许宏亮大手一挥，早已在门外等候的数十个家丁仆人手持枪棒一涌而上，此时硝烟尚未散尽，呛的众人咳嗽不已，众人也不管不顾，个个奋勇当先。只是楼下之门锁已锈死，急切之间难以打开，熊勇眼见如此，便让几人从院外抬来长梯，架在二楼窗台上，许宏亮身先士卒，手无寸铁就爬了上去，众人紧随其后，鱼贯登梯，爬到二楼窗前，许宏亮飞起一脚踹开窗户，纵身跳了进去，熊勇等人紧随其后，也都跳了进去。待得众人进去一看，原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正中墙上挂着一幅古画，房内陈设虽然简陋，但也摆放整洁，屋内还有一个梳妆台，一个箱子和一张床，均是古色古香。走近床边一看，床顶珠帘依然半垂，上面铺着一床翠绿色的棉被，被中高高隆起，似有一人正在酣睡。许宏亮不敢怠慢，先让众人散开，自己慢慢走至床边，猛然伸手想将被子掀起，没想到刚一碰到被子表面，就见瞬间腾起一股尘烟，原来因为年代久远，这棉被已然化成灰烬了。众人不由诧异不已，待得灰尘散尽，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只见原先铺着棉被的地方躺着一个身着紫衣的无头女子，看样子就是那天窗台梳头的女子。几人四处查看，更无其他异常。于是熊勇便命人将女子尸体抬走，买来棺材葬在了山下。许宏亮左思右想，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便向熊勇请求查阅延安府的所有史料，熊勇点头同意了。许宏亮命人将延安府现存所有史料县志都拿过来，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宋代的一本官文中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延安府署建立之前，此地原是民居，在一次战乱之中，少数民族攻陷了这里，闯到这家大肆掳掠，看到女子便想淫辱，女子誓死不从，于是便惨遭杀害。后来乱定，当地官府见此家房屋甚多，于是便想改建为府署，改建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当时的官员并没有将此女埋葬，而是原封不动的将楼院紧锁，然后再贴上封条，人死之后本应入土为安，长久不葬必有异象。而后来的续任者在此当官不过三年五载，所以只求避凶，每任都只是加贴一个封条。直到今天才被熊勇和许宏亮两人破楼而入，女子的尸体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许宏亮读毕记载，对女子大感敬佩，惊叹着说道：“这真是贞烈之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