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昨天夜晚多喝了一点，到现在还浑身发软，提不起一点精神。他已经上去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他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是觉得自己喝多了，糊涂了，他并不想再上去一次，也站着不动。双方对抗一阵之后，小薇先败下阵来，爬上了车，库箱翻得叮当哐啷，她却半天不见下来。老王焦急了，叽叽咕咕说：“我偶儿懈怠一次，就乱了套。你这样翻下去，别的储蓄所还怎么上班呢？”

　　小薇撅着嘴跳了下来。
　　老王又上去翻，翻了一会儿，摆摆手说：“没有——没有。”一刹那，他浑身一激灵，杀猪般地叫道：“库箱没有了！”
　　他这么一叫，另一名押库员老李、司机老丁、出纳员老魏，都一股脑帮着找，找了半天都傻眼了。
　　“会不会落在地下室呢？”小嫣试探地说。
　　“这绝对不可能。”老王彻底醒了，一口否定了小嫣。
　　大库在地下室。
　　自从一个分行的大库被歹徒从地下室的那一头挖通，把库款洗劫一空以后，行里加强了防范，大库有专门的管库员，管库员轮流值班，一般两个人，一个人一把钥匙。大库的外面还有监控室和值班室。监控室的监控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把来来往往的人都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值班人员也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从不间断。可以这样说，大库一直在严密的监制之下，要想从这里把库箱提走，简直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是南京路分理处的库箱的的确确、真真实实、明明白白不见了，在空气中消匿的无影无踪，仿佛它会飞会变形。

　　丢了一个库箱，这事非同可小，保卫科顿时乱了套，科长老常更是昏了头，在没有向乔木通报下就报了警。

日期：2009-08-19　17:00:58

　　警车呜呜地叫嚣着冲进了银行大院，十几个全幅武装的公丨安丨从车上鱼贯飞出，一下子占领了银行的各个要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发生了惊天大案。乔木从支行开会回来，看见车窗上闯进两个荷枪实弹的公丨安丨，暗自一惊，刚想询问，一个疯女人满脸惊慌地跳到他车前，尖脆地说：“快回去，快回去！抓人了，抓人了！”疯女人蓬头垢面，着装非常奇异。乔木一下子还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一块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布披在她身上，却是该遮得没有遮住，不该遮得却遮得一丝风也不透。

　　老常急忙赶来，想拽住疯女人。疯女人撒腿就跑，两条细长的腿像踩着鼓点似的眼花缭乱地晃着，“别抓我，别抓我啊！我没有拿，我没有拿啊！”她尖叫着消失得无影无踪。凄厉的声音却久久不散，在这个被全幅武装的公丨安丨搞得阴森森的黄昏，听起来格外惨人，乔木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办公大楼，老常毕恭毕敬地跟着。电梯已经在那里静候，拉上他们就不断地升高。乔木进了办公室，放下包，在椅子背上靠了一阵，便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把银行弄得像一座监狱似的，还怎么上班。”

　　老常低着头，乔木显然是在指责他了。他不报警行吗？这种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啊，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库里有多少钱？”
　　“一百万。”老常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像一条直线笔直地往前伸。
　　乔木却差一点没有跳到办公桌上，“什么？”
　　老常嗫嚅地说：“今天有两个单位要发工资，还有两个学校要提私存的学费，所以，昨天出纳台收的款就没有入库。”这种事时常发生，一般来说第二天需要的现金比较大，头天只是帐面上减少库存，而现金不入库。入完再提，就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可是这不脱裤子放屁，关键的时候，就会捅漏子。

　　乔木瞪着墙发呆，脑子和墙一样空白，现在他还想不出什么应急的措放，只能让公丨安丨查。最好能在短的时间内查一个水落石出，然后他再去找于行长，把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重大差错中抹掉。
　　然而公丨安丨没有这种本事，他们的大脑似乎出现了短路，查了几天，也没有查出任何破绽，到是银行从上到下，陪着他们忙得两眼一摸黑。也不能无休无止地折腾下去，经过乔木的交涉，公丨安丨终于撤离了银行。既然闹得轰轰烈烈，就得有一个交代，在没有结果之前，所有的嫌疑人都要失去人身自由。于是那辆来时轻巧的像一枚尖啸的子丨弹丨的警车，因为塞进去了老王、老李、老丁、老魏、小薇还有两个管库员，就显得不堪负荷了，在宽敞的马路上像乌龟一样气喘吁吁地爬行着。

　　一下子带走了那么多人，银行的气氛是大大地紧张了一把。

日期：2009-08-21　22:21:57

　　大家惊若寒蝉，处处小心，反衬得办公大楼异样地安静，只有疯女人站在院子里又唱又跳。阴雨连着寒流，天气十分凛冽，疯女人还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脸被冻得像一块酱牛肉，腿裂出一道道的血口子，她却浑身不知，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一块宝……”声音凄凉茫然，乔木站在窗边，突然感到心里很痛，打电话叫来工会主席上官素，说送她去医院。

　　上官素怜悯地说：“我们都盼望着她有清醒的一天，可是这好像不可能了，毕竟过了二十多年了。乔主任你心肠好，她母亲如果在天有灵，她一定会感谢你的。”
　　大库的保险柜有一天在查库中少了一万元钱。当时一个人的工资一个月才二十几元，一年才二百元，一万元无疑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数目。两个管库员谁也不承认拿了，不承认就再审，再审还是不承认，审来审去，那个女管库员脆弱的神经终于像一张饱满的弓承受不了压力，“嘣”地一声绷断了。一个声音总是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你是黑手！是偷钱的贼！她把自已白皙娇嫩的手覆盖在眼睛上，不停地看，觉得是那样地污秽不堪，在清洗不能解决问题时，她不能容忍这双手的存在，一个月明风清之夜，她砸碎了喝水的杯子，把尖利的玻璃深深地镶进了自己的胳膊……

　　她疯了！
　　她丈夫忍无可忍，和她离了婚，带着孩子永远离开了她。唯一不肯撒手的是她的母亲。母亲已经年迈，又气又疼又病，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
　　她没有出事以前，那是怎样温婉的一个女人呀！长得眉清目秀，说话轻言细语，举止温文尔雅，生活把她变得面目全非。乔木每一次看见她，都要生出无限的同情和怜悯：一万元钱把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变得疯疯颠颠，把一个温馨善良的女人变得如此惨不容睹。
　　现在，当年的事又在重复，而且金额更大牵扯的人更多，被带走的七个人都表现出同仇敌忾的死扛。如果再这样下去，难保一个不出现疯女人的状态。他记得小嫣被带上车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拉着他说：乔主任，这，不管我的事！我真的没有拿，真的没有拿，你可要替我做主呀！小嫣号啕大哭，像一个溺水的人，把他当成了激流中旋转的稻草，拚命地拽住不放。

　　老常皱了皱眉头，挥着手说：你要相信组织和领导，不会污蔑一个好人，但是决不会放走一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