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5-23 01:22:46
第二天清晨,我低着头拉着行李箱迈出酒店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擦身而过——那个男人几乎是跑着进入酒店。
他是左轮。
三十六
再见了,青城。
我站在青城这个城市最大的广场——青年广场上,旁边就是青城火车站,巨大电子显示牌上即时更新着开往各地的列车信息。
回家?还是随机跳上一辆火车,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远远离开就好?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广场上人越来越多。然后一阵喧嚣,仿佛约好似的,一群衣着前卫新潮的年轻人仿佛突然从广场地下冒出似的,成千上百个的青年人,有学生,有职场白领,有正在进行街舞表演的男孩,有身背吉他准备进行路演的吉他男孩……这些人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走到广场中央,喧嚣突然停止,这些行进到人群中央的男孩女孩,开始相互拥抱,并且和周围人拥抱——有人看到陌生人拥抱过来就远远逃开,大多数则迟疑或者问这是干什么。原来,这是个网上发起的行为艺术活动,“世界拥抱一分钟”……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受此感染,互不相识的人们彼此拥抱着,时间停止一分钟……满广场的人,所有的人,全都突然静止,拥抱一分钟……
拥抱我的人,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微微发福的肚腩,黝黑的皮肤,脸上有岁月雕刻的年轮。就这一分钟……时间停止,就仿佛全世界都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个女人,几乎想彻底放弃自己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的女人,正在需要一个拥抱,哪怕一分钟,一个陌生的拥抱也好。
这一分钟里,我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伤表情……最后潸然泪下。
一分钟后,人们四散而去,生活继续。一个电视台的摄像机现场记录了这一切,一个手拿话筒的主持人,现场直播了这条“拥抱世界一分钟”的新闻。
我和陌生人拥抱刹那,落泪的脸,被当成了一个三秒钟的新闻特写镜头,放大……
也许,我该感谢这个三秒钟镜头,正是这个镜头,让我在决心彻底告别身边所有人的时刻,看到了我最放不下的那个男人的脸——左轮。
票,一张开往我完全陌生的北方城市的火车票,被我捏在手心里。我无视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坐在候车室不洁的座椅上,低头看自己的脚。身体收缩,尽力收缩,仿佛要缩回到地面以下。
人潮突然开始向前涌动——是开始检票了。我坐在原地迟迟没有动,看着从我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他们神色疲惫却坚定——脸上闪耀着某种希翼之光,这是因为他们有目标吧?
叶七,你往何处去?我的内心一片茫然。
我站起身,推着行李,追随在快速缩短的人潮末尾,检票,过闸。
“叶七——叶七!”突然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立时愣住了,表情五味陈杂——
是左轮!
真的是他。
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又惊又喜,伴着焦急。“七七——不要走!”他大声的朝我喊着。
检票员漠然的关铁闸门。
我被人潮推着向前走,左轮被卡在铁闸外焦急的朝我打着手势,我们相距越来越远……
日期:2010-05-23 02:05:05
他的手势,我看懂了。他在说,等等他,不要上车。
可我此刻,只想一个人远远的离开。我扭头,快速的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就在即将抬脚登上列车的刹那,一阵风,我感觉到了一阵冷风刮起,冰寒彻骨。紧接着,我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我感觉到了那人呼出的热热的气息,他喘着粗气,将我拉着转身,然后将我的头压在他怀里,紧紧拥抱。
你——跑不掉了。
我趴在他怀里,呜呜的哭。只有面对这个人,我可以无所顾忌嚎啕大哭。
“下一次,你再敢玩失踪,偷跑一次看!”拥抱我的那个人红着眼圈,恶狠狠的说到。
“跟我回家!”他粗鲁的用一只胳膊揽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拉着我的行李箱,带着我快步往站台外面走。
推我进他的那辆三菱越野车里,我才知道他风尘仆仆几乎一夜不睡的开了上千里路。一个人从榕城开到青城,一路不停。他下巴上冒出青黑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不堪。
他说他一得到我的消息,觉得片刻都不能等了,可最快的班机也要等到今天早上。于是他不等了,星夜飞驰。酒店里幸亏纪暮还在,纪暮说如果找不到我,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了。他急得快要崩溃,满眼四顾,这个陌生城市,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可是老天爷帮他的忙,他无意中看见了路边一个巨大广告牌里正在播出当地新闻,那条新闻里,他看见我的脸,在画面上定了一下,然后一闪。
他太累了。
此刻,漫天的疲倦侵袭上来,想睡,可一只手却仍然环抱着我,不松手。突然,他坏坏的笑了一下,从腰后拿出了一个手铐¬——
“你要干什么?!”我脸上还带着泪,见他拿出手铐,惊恐的问。
他抓过我的手腕,卡吧一声,将我的手腕和他的手腕拷在了一起,声音却是低沉而温暖:“这样,你就跑不掉了,是吧?”说完,头往方向盘前一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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