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进屋的那道门槛,我看见了熟悉的爷爷,可是他已经很安静的在那个骨灰盒子里。盒子上贴着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很安详,就像平时的他。不苟言笑,却慈祥和蔼。(今天下午一直都沉浸在那刻的痛苦之中,不忍心回忆那天的伤痛,又写到这里,泪如涌泉,不能自控。原谅吧,读者朋友们,我知道,你们是来看我幽默的诉说cindy的成长,可是就在cindy一岁两个月的时候,她仅仅见了两面的老姥爷去世了。泪水模糊的双眼,让我看不清屏幕上被我敲上去的一个个字符,如果爷爷在天有灵,会不会看到我在哭,我在想他?)
当我跪在地上面对着那个木头盒子,是它阻挡了我的视线,是它隔住了我的亲情。我讨厌它,我却无力砸毁它。我的眼泪无声的滑落,我看见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我听见家人对我的安慰。可是,我不想站起来,我拒绝她们扶起我。在我的一生中,这是第一次给爷爷下跪,也是唯一的一次。如果跪可以跪到他从那个木头盒子里走出来,我愿意就这样跪着。
我的奶奶已经白发斑斑,她嘶哑的哭着逝去了的老伴,那么让人心痛。不知道谁递给我一张纸巾,也不知道谁帮我把一圈黑纱缠在胳膊上,我看见了供桌上的月饼,那是我寄给爷爷的,他还没来得及吃。
从走进屋子到我站起来大概过了三个小时。我本来打算跪到半夜,听说半夜三更的时候,会看见鬼魂,我想看到那个木头盒子里会走出爷爷来,所以我愿意看见鬼魂。我哭着问我姑姑,为什么我爷爷不肯出来看看我,我姑姑说,我爷爷那么好一个人,已经去天上做了神仙,不会再来和我们相会了。奶奶也哭着求我起来,她哭的让我心痛,所以我听了她的话。
爷爷这个房子,是间老屋。在我爸爸5岁的时候盖的,一直住到现在,期间翻修了几次。爷爷是国家高级工程师,有很多福利,当然包括分楼房。但是爷爷喜欢住在这里,这是他用自己的钱盖起来的。我的父亲、叔叔、姑姑们都是在这里长大,我亦如是。我喜欢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这里住着我的爷爷奶奶。
晚上吃晚饭,帮忙的人都去饭店吃,自己家的直系亲属就要在家守灵。来帮忙的人特别多,比家里的亲眷还多。我陪着奶奶说了会话,奶奶和姑姑们便催着我走,去照顾cindy。猪猪吴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像一滩狗屎。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给我爷爷磕头,他说他不知道我们家的规矩,要让我告诉他,才知道。原谅我又说粗话,如果不是因为我爷爷,我会说更粗的话。
去到cindy的干妈家,她干妈就不停的说cindy在这里哭了多久。她家养了一只小京巴,她妹妹大方的请cindy去用棍子打它,cindy也不肯。听说cindy有拽狗胡子的嗜好,她们全家人抱着小狗让cindy拔狗胡子,她还是哭。我走了多久,cindy哭了多久。听见我打电话要去接她,老早就迫不及待的在楼下晃了。路灯很昏暗,cindy老远就发现了我们,哭着要爸爸妈妈。猪猪吴心疼的要死,过去一把抱过来,久久搂在怀里安慰她。
回到酒店,cindy就开始变的很兴奋,给奶都不肯喝。咬住奶嘴叼在嘴里,自己照着镜子晃动,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很是得意。猪猪吴说明天奔丧,无论如何要带cindy去,不能让她哭傻了。
早上一大早,我们又赶去奶奶家,门口已经停了很长一排小轿车。帮忙的人还在议论那个车贵那个车便宜。有的说是帕萨特,有的说是雅阁,讨论的很是热闹。帮忙的人越来越多,显的亲属很少很尴尬。还有见到cindy来逗她乐的,让我特别讨厌。
抱着cindy走进屋里,已经不再像昨天那样伤悲,因为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我仿佛感觉爷爷就在屋里坐着等我,看着我,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Cindy还小,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把她放下来,她就跑去供桌那里拿东西吃。我有史以来第一次面对这种错误没有发火。蹲下来告诉她:“cindy,这是老姥爷,你还记他吗?他生病了。”cindy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又说:“老姥爷在看着cindy呢,看着你健康的长大。他很疼你,你也要疼他,知道吗?所以你不能吃给老姥爷的东西。”cindy望了望那个木头盒子,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
姑姑走过来抱着她,拿了一张纸钱放在她手上:“来,小cindy,给老姥爷烧个钱。说:老姥爷,我来给你送钱了!”听到这里,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小的时候,爷爷无数次给我零花钱。等到我工作乃至我到了广州,爷爷每次见到我总会问我,有钱花吗?而我从来没有给他过一分钱。当然,我爷爷退休金有三千多块,病危时,他的工资存折我看过,每个月有三千四百多。大小医疗费全额报销,住院都是单人病房,他是不缺我的钱的。可我觉得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
这一哭直到上灵车还没停住,反而哭的更加厉害。因为我知道,爷爷就要入土为安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很贪婪,我不想我对爷爷的感情只停留在那些照片上。我想挨着他坐在炉子前烤火,看着他把一片片馒头片烤成金黄的颜色,然后我只会剥掉那层黄色的皮吃掉,再让他放在炉子上烤,即便吃遍燕鲍鱼翅,也不如爷爷的烤馒头。
从奶奶家出来的时候,前边有个执事主持的。他先喊:“六爷给指道嘞………..”声音拖的长长的,紧接着把一个盆子摔烂。纸钱灰就漫天开始飞舞,孝子贤孙们就开始哭。我们家的人都很羞涩,没有人咧开嘴大哭的,声音不太大,也不够凄惨。其实我也不赞成那么嚎丧,所谓“活着不孝,死了滥叫”就是说那些老人在世又不见得怎么孝顺,老人死了以后,嚎丧的声音无比凄惨悲痛都是装出来的。好歹父亲都是做过官的,不肯拉下脸来大哭,姑姑们也只是嘤嘤哭泣。
送葬的车除了放骨灰盒的是一辆面包以外,剩下的全都是小轿车。这不是我们的本意,原本我们打算雇佣面包车的,但是爷爷单位派了很多车来,村子里也派了车,还有一个是爷爷的外甥,做了市委秘书长的,也派了车来,也有远房亲戚家里做生意很有钱的,也是开了车来帮忙。这样的主儿一个都惹不起,只能这样送葬,但是显得不够悲壮,家属都在车上,旁观的人也看不出孝子贤孙的表情,这或许对他们来说,有些许失望罢了。最后边跟着一辆货车,是拉花圈的,猪猪吴自己买了两个,一个是以夫妻名义,一个是以cindy的名义。
到了墓地的时候,执事在坟的四周用绳子画个正方形,四个角都由儿女拽着,每个角埋下纸钱,执事就喊:“六爷!这就是你的家了!以后要看好门了!”下葬的人就要慢慢的把骨灰盒放进坟垅里。一铲一铲的黄土,慢慢的洒在骨灰盒上,渐渐的,淹没了爷爷那张照片……….我看见爷爷一步步离我们远去,越来越远,忽然情绪失控,爬到坟坑里想拉他上来,我不想让他走呀!他还没有看见cindy长大,他还没有看到我可以做一个好母亲。
不记得是怎么从墓地回家的,只记得回家后要吃些供品, 那些供桌上的水饺、豆腐、还有一块硬邦邦的饼,是一定要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我说我吃不下,可不知道是谁硬给我嘴里塞,也就勉强吞下去了。
中午帮忙的人都要去饭店吃最后一餐酒席,那天好像摆了很多桌。厂里给的抚恤金最后还不够请人吃酒的。我也不再想说什么,不管来帮忙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爷爷走的时候,有这么人来送他,他若泉下有知,总也是满意的。按照爷爷的性格,只要有人来家做客,总是要热情的招待,他要走了,再吃他一回饭,他也是不会计较的。
下午男子要去帮爷爷圆坟,我和猪猪吴在三点多就离开了。因为我们第二天要赶飞机回广州,一大早就要去青岛流亭机场,带着孩子也是很辛苦。离开奶奶家的时候,院子里很安静,我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排花架子,总觉得爷爷马上就会出来修剪花枝,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希望可以看见爷爷的影子。第二年又回到奶奶家,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心里总是感觉,爷爷还在家里,爷爷就在家里。我不停的这样说,说的姑姑们都很害怕。
日期:2008-11-30 22:17:50
晚上在酒店的餐厅吃饭,只叫了一汤两菜。Cindy的心情是非常好的,只要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对她来说无论经历什么事情,都是开心的。坐在宝宝椅上一刻也不肯老实。她总在向她对面的一个服务生招手,一边笑一边招手让那个服务生 过来。无奈那个服务生只是友好的对着她笑笑,并没有打算要过来的样子。猪猪吴离开奶奶家以后心情也变得轻松,笑着问我:“你女儿也太早熟了吧?这么小就知道沟靓仔(泡漂亮帅哥)?”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