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至敬的“玛神”啊,
我们把至美至贤的姑娘送给你;
至真至善的“玛神”啊,
我们把至鲜至香的初血献给你,献给你,
我们把至鲜至香的初血献给你,献给你,
我们把至鲜至香的初血献给你,献给你……
日期:2007-6-9 19:25:00
第一章
一
民国22年冬天,罕见的大雾如一团一团的棉花一样,翻翻滚滚地把整个龙溪镇给捂得严严实实。
“砰”!
铁炮的声音。又听到了铁炮的声音。
小镇上大凡红白喜事,都免不了要放鞭炮。而铁炮,有特别或重大的事情时才放,因为它火力十足,那响声足可让一个镇的窨子屋都会微微地晃动,也足可让没有来得及捂住耳朵的孩子们一霎时给震得脑壳里一片空白,然后才是耳朵里的一片嗡嗡的怪叫之声。
听声音,是杂家院子那里传过来的。
呆呆地站在窗前的舒要根,眼瞅着涌进窗子里来的雾罩子,刚刚还感慨着,好大的雾啊,就听到了铁炮的响声。他眼前的那一团白纱般的雾气,似乎也吓了一跳,剧烈地摇摆了一下柔若无骨的身子,便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给撕成了碎片,飘飘摇摇地四散而去。舒要根的心里不禁一紧,暗道一声“不好”,就伸出食指,把竹篾窗帘的环扣轻轻地一拨拉,那窗帘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哗啦”一声掉了下来,房间里一下子暗了。
这是入冬以来,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龙溪镇上第四次铁炮响起的声音了。也就是说,小小的龙溪镇上,二十多天里,死了四个人!
舒要根四十八岁,大腹便便,红光敷面,一看就知道是有家有财的人。他在龙溪镇上开着一家绸缎铺,叫“昌祥永绸缎铺”,生意一向兴隆。他乐善好施,为人和气,对钱财看得轻,对人情看得重,是龙溪镇上的商会会长。
舒要根对正在抹着乌木桌子的柳妈说:“柳妈,我要出去一下。”
柳妈直起腰,说:“好的,老爷。”
柳妈走到内室的门边,对里面说:“老爷要出去了。”
太太睡在床上,淡淡地说:“嗯。”
于是,柳妈方才跨入太太的卧室,打开红油漆衣橱,把舒要根的外套取了出来,走出屋,轻轻把房门带上。
柳妈到舒家已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老爷和太太对她很好,并不把她当下人看待。老爷和太太呢,虽然不像别的夫妻那样吵吵闹闹,但也不像有的夫妻那样和和睦睦,一直是平平淡淡、冷冷清清。自从少爷舒小节一年前去了烘江师范读书之后,老爷就一个人搬到了另一间房间睡去了,而他的衣服仍然放在太太的卧室里。他要换衣服,也从不自己到太太的卧室里去,而是叫柳妈拿出来。老爷与太太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磕磕绊绊的,作为下人,她自然不好问的,凡事都装着不晓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舒要根穿上夹层长袍,外面再罩了件青羽绫马褂,想了想,还是把那顶绛色小缎帽戴到了头上,这才不疾不徐地下了楼,穿过天井,出了门。
柳妈这时才想起老爷还没有过早,就唤了声:“老爷,你的参汤还没喝呐。”
舒要根听到柳妈叫他喝参汤,并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摆了摆,就走了。
龙溪镇又死了人,他不能不去看看。一个街坊叫他一声,他竟然脚下一软,差点跌倒。那人赶忙扶住了他,双眼却是很奇怪地盯着他的脸庞,不知道他怎么会差点滚着。舒要根对那人点点头,就急急忙忙地挣脱那人的搀扶,往杂家院子走去。他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得到,这人,再死下去,下一个就很有可能是自己了。刚才,也就是正好想到这里,才吓得脚杆子打滑。
日期:2007-6-9 19:56:00
二
杂家院子在正街,沿一条不长的小巷走进去,就到了。这里住着三十多户人家,有杨、朱、钟、刘、陈等姓氏,因为姓氏杂,就叫做杂家院子。
舒要根刚到院子大门口出现,就跑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手里舞动着一张手帕,还没说话,开口就哭了起来:“舒会长啊,我怎么那么命苦哦……那死鬼话都不吭一声,甩下我孤儿寡母,讲走就走了……”
舒要根这才看清楚,是街上开粉馆的程胡子的老婆。那一下子,舒要根又吓了一跳,竟然忘了安慰面前这个嚎啕大哭的陈妻,心里却暗暗地叹道:果然,这一次,死的又是我们灵鸦寨搬来的人!
这是第四个死人,也是第四个灵鸦寨的死人。
舒要根扶起陈妻,对她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走的走了,留下来的,还是要好好过,别哭坏了身体,吃亏的还是自己。”
又过来两个女人,把陈妻扶着往院子里走去了。陈妻歪歪倒倒地,像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几乎就是倒在那两个女人的腰杆上,挪进了院子。
院子原本不大,挤满了人,显得更窄小。院子中央摆着一张竹床,竹床上,有一具尸体,尸体上面盖着白布单。不用说,那就是陈胡子了。舒要根走上前去,把白布单轻轻地揭开了一角,陈胡子的脑袋现了出来。舒要根又是一惊。舒要根的心里其实也是想像得到的,陈胡子也一定是眼睛不闭的,但真是这样,舒要根还是免不了感到吃惊。陈胡子和前面死的那四个人一样,眼睛都是开着的,瞪得溜圆,透着惊恐和委屈。他伸出手,把陈胡子的眼皮往下抹,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那眼皮看起来和活人差不了多少,柔软,且有弹性,而实际上,手一接触,那眼皮却是冰硬的,非但没有弹性,还像是石头雕成的一样,仿佛有点硌手。唯一让舒要根感到那眼皮和活人相似的地方是,陈胡子似乎也在用劲,用他的眼皮抗拒着你的力气。你越想往下合拢他的眼皮,他就往是要往上睁得更大。稍稍地僵持了一会儿,舒要根就放弃了他的努力。他不知道,如果霸蛮和陈胡子较劲,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对于接下来出现的不可知的境况,舒要根心里虚得慌。这个把月来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心力憔悴了。盖上白布单时,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从布单下面隐隐发出。大白天的,舒要根的颈根里,像是被吹进了一丝凉气。
“会长,里面请吧。”一个管事的老头把舒要根请进了厢屋里坐下。一个女孩儿端了一盆热水放在桌上,请他擦脸。舒要根拧干了毛巾,意思地擦了一下,那女孩就把脸盆端出去了,然后,再拿了些点心、茶水摆在他面前,退了出去。
管事的老头坐下来,把陈胡子的死因慢慢说给舒要根听。
日期:2007-6-10 11:55:00
三
“陈胡子粉馆”开在杂家院子靠大街的拐角上,是龙溪镇最有名的一家粉馆。粉馆共有三层楼,一层楼作厨房,二三层楼都是餐厅。他的生意好,不独是面朝舞水河,坐在楼上可以一览舞水四时风光,更是因为他的手艺独特,粉的味道好,惹来众多嘴馋的人。他请了五个帮手,一天到黑都还忙不过来。
这陈胡子有个脾气,他制作“哨子”(佐料)时,谁也不准看,哪怕是自己的老婆,也不允许。每天晚上打烊之后,等那些帮工们回家了,他才把所有的房门都关好,一个人在厨房里配料。这也难怪,开粉馆,关键在哨子,哨子不好吃,粉做得再好,也不会有人光顾的。陈胡子保护自己的哨子配方,就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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