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连吴拜也想不到,乌昆会从空中攻来。他刚昂起头,双手交叉着,试图用阻字诀阻止乌昆的进攻,但那个阻字诀对于来自空中人的自身的力量下坠的攻击,是一点作用都不起的。他心道,这一下,寨老的性命一定不保了。
说时迟,那时快,随寨老一起来的一个跟班,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把寨老撞倒在地。紧接着,那根拐杖带着乌昆的身体的重量,从他的头顶心直直地插了进去,随着他“啊”地一声惨叫,鲜血像怒放着的巨大的鲜花,从他的脑袋上盛开出来。
“朴”地一声,乌昆倒在地上,双手在血泊中痉挛着想抓住什么。两只脚也像是抽筋一样,一下一下,然后,不动了。
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人的头盖骨硬如岩石,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刺穿?
吴拜立即把桌子上快要燃完了的一张符纸拍地贴到了乌昆的太阳穴上,不一会,乌昆挣扎着站了起来,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
寨老惊魂未定,牙齿打着颤,问吴拜:“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吴拜举起左手,意思他不要作声。
屋外,是一片黑古隆咚的大山,山风嗖嗖,树影飘摇。
一个女人的声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哭泣着叫道:“崽呀,你等一等娘……”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远去了。
屋子里,那个死人,头上,只露出一柄拐杖的弯把,像极了长出的一只羊角。
寨老低低地说道:“第十个!”
日期:2007-7-2 10:57:00
三
两乘轿子,在薄雾中,一前一后地,颠簸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越走,山路就越是狭窄,也越是陡峭。
轿子没有轿帘,行进在山顶不远处了,雾气一股一股地涌进轿子里来。靠里坎,是长满了乱草和荆棘的山壁。山路极为窄小,轿子就尽量往山壁上捱着,这样,也就不时有刺蓬和树枝探进轿子,轻轻地抽打在吴拜的脸上,痒痒的。他看着前面那一乘轿子,很轻飘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空轿子一样。他想,也难怪,毕竟,寨老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了,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了,他还有多少的重量呢?
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幕,使吴拜感到,那事,不是那么地简单。当他问寨老,那个请来的假“娘娘”是谁时,寨老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吴拜看得出,寨老并不是不知道她是谁,而是,不愿意告诉他,她是谁。寨老灰白的脸上,残留着的恐惧,还在顽强地不肯消退。他不肯说出她的来历,并不仅仅是害怕,而是,另有原因。
吴拜见他不肯说出来,心想,也许,他有他的理由吧。于是,也不再追问了,只是不无忧虑地说:“‘她’来时,带着满身的戾气,很是凶恶,只怕,这事还没完。”
乌昆吓傻了,说:“老司,你可别吓我们啊,只要以后不请那个什么鬼娘娘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吴拜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不请自来。”
这时,谁也想像不到的是,作为灵鸦寨一寨之头的寨老竟然不顾身份,双腿一软,跪在了吴拜的面前,可怜巴巴地说道:“吴老司,请你一定要慈悲为怀,救我灵鸦寨上下数百口男人的性命……”
不但吴拜,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的这一举动吓住了。
吴拜赶忙弯下腰去扶寨老。而寨老并不肯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司,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离天远,离地近了,这把老命,‘她’要来取,随时取去好了,可是,我们灵鸦寨,还有大大小小几百户人家啊,我可不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去啊……”
吴拜只好说:“我,尽力而为吧。”
这时,寨老才肯站起来,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也放出了光来,对吴拜说:“你答应了?”
吴拜说:“我答应你,不过,这事,很是棘手啊。”
寨老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问道:“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吴拜说:“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寨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吴拜说:“如果你知道‘她’的坟在哪里,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寨老不由得笑了,说:“知道知道。”
轿子停了下来。
一个轿夫对吴拜说道:“到了,老司。”
那个轿夫搀扶着吴拜,慢慢地走下了轿子。
吴拜走出轿子,放眼望去,才发现,这是一片乱葬岗。
乱葬岗占了半边坡,斜斜的,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野草、刺蓬窠。山上的风很强劲,把野草吹得呼呼乱叫。吴拜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也不时帮别人到这里收魂。他知道,这里葬的死人,都不是正常死去的。凶死、夭折、处罚而亡的,是不能葬入祖坟坡的,于是,都一律葬在这里。那么,那个‘她’,又是怎么死的呢?
在两个汉子的搀扶下,寨老带着他们踏入了乱葬岗,深一脚下浅一脚下地往野草的深处走去。
一路上,不时看到有人的手骨或脚骨露在地面上,那应该是野狗啃出来的吧。
一直走到了乱葬岗的中心地带,寨老才停了下来。那里,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苦楝树,叶子也快要脱光了。他喘着气,对着自己脚面前说道:“就是这里了。”
大伙看他的脚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寨老见众人似乎不相信他,就说:“就是这株树下,挖吧,不会有错的。”
于是,四个汉子抡起带来的锄头,就对着那里挖了起来。
不一会,他们就看到了,土层下面,露出了一绺黑色的头发。汉子们相互看了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又继续挖下去。慢慢地,土里,就出现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尸体没有棺木,可见是人死了之后,直接掩埋了事。尸体已经腐烂了,只剩一副骨架。那骨架被一件白色的衣服包裹着,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看。只是,她的脑袋因为没有肉了,光光的头骨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似乎定定地盯着这一伙前来打扰她的清梦的人。头发很长,有的散乱,有的纠结成一团,只是,依然浓黑如初。她的左手手臂放在她的下体处,右手手臂则奇怪地伸到胸口的里面。
吴拜烧了两张符纸,然后,叫汉子们过开一些,他自己则蹲了下来,打开葫芦,喝了两大口酒,喷到了女尸的头骨上,口里念念有词。
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尸的右手扳开来,出现在眼前的,她的右手手里居然紧紧地捏着一张鞋垫!
吴拜伸出手去,想要把那只鞋垫取出来,竟然没有成功。女尸捏得非常地紧,因为手上的肉已腐烂,可以看到,拇指、中指和食指的手爪骨几乎要穿透那张鞋垫了。吴拜把拐杖放在地上,不得不伸出两只手去,把她的指骨“啵、啵”地折断了,才得已把鞋垫从她的手爪里取出来。
鞋垫上绣着一只蜘蛛,蜘蛛生满了长长的脚,长长的每一只脚都延伸到了鞋垫的边缘,牢牢地把鞋垫的边缘扣住,似在抓紧着什么一样。蜘蛛的头顶上,有一片褐色的污渍。吴拜看着那一片污渍,倒抽了一口冷气。
寨老见他那样子,心知不妙,问道:“老司,怎么了?”
吴拜说:“幸好,幸好。”
寨老不放心地问道:“应该没什么事吧?”
吴拜说:“你们看这污渍,看到了吗?那是人血。”
乌昆问道:“就算是人血,那又有什么稀奇的呢?看你吓得那个样子……”
寨老瞪了乌昆一眼,乌昆才不得不把下面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吴拜说:“这种鞋垫,一般有一对,是男女相好的信物。如果洒得有女方的血,可以肯定地说,是下了血蛊,所以又叫做‘咒蛊垫’。现在这里只有一只,另一只应该在男方那里。如果两只都落在这个女尸的手里,那么……”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