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鬼事之赶尸传奇》
第31节

作者: 湘西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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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侗说:“你不是说寨老知道是谁了吗?”
  吴拜说:“他不肯说,这里面,肯定他有他的难言的地方,我也不好再问了。”
  吴侗自言自语道:“是个女人?”

  吴拜说:“是啊,是个厉鬼。”
  吴侗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吴拜又喝了一口酒,揩了揩嘴巴,说:“‘唱娘娘’的时候,请来不是娘娘,而是那个女鬼。那女鬼当场就附到了寨老的一个叫乌昆的跟班身上,用我这根拐杖,刺死了一个他们灵鸦寨的人,就在我们的堂屋里。”
  能够在爹爹的眼皮子底下附在人的身上,并且还取人性命,可见,她真的是一个厉鬼了。吴侗这么想着,很有些为爹爹担心,说:“爹,你赶了那么多年的尸,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啊,现在年纪也大了,以后,就不要问鬼神方面的事了。”
  吴拜抬起头,定定地瞅着吴侗,很不服气地说:“你看不起你爹了吧?”
  吴侗赶忙说:“没有啊,不过,我也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啊。”
  吴拜又抿了一口泡酒,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做我们这一行的,做多了,也不是没有失手的时候。”

  吴侗趁机说:“爹,我们家的祖上怎么会选择做赶尸这个行当呢?像别人家那样,种田、栽树,榨油,或者开个碾房,或者做点小生意,不是很好吗?”
  吴拜竭力地睁大他的醉眼,说:“你看不起赶尸匠?从你太祖爷起,我们家就是做这一行的啊。我听说,那时我们寨子里的男人去海边打倭寇,全部战死在战场上了,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啊。唯一一个没有死的,就是你太祖爷爷。几百号人一起出去,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心不甘啊,他怎么着也得把寨子里的人带回家啊,可是,一没车子,二没担架,怎么带得回?就算有,千里迢迢,他一个人也是没有办法的啊,怎么办?那我告诉你,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啊,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脸面回来的,就摸出刀子,架在自己的颈根上。在自杀前,他看着满地的死尸,止不住地边哭边唱了一支歌。”吴拜有了几分醉意,半眯着眼,拍打着膝盖,哼哼地唱道:“天地生苍生呀,苍生成魂灵,魂灵无所住呀,游荡匐匍行。来时雄棒棒呀,去时没家门。男人热血旺呀,死去冷冰冰。上天也无路呀,入地也无门……”

  吴拜的声音苍老,音调低沉。吴侗的眼前,就出现了那幅悲壮的图画。他的太祖爷爷手握战刀架在颈根上的样子,既威风凛凛,又落寞悲怆。
  吴拜说着:“当你太祖爷爷唱到这里的时候,手一动,正要抹颈根,耳朵边就听到有人接着唱下去了,‘上天也无路呀,去它娘的天,入地也无门呀,去他妈的门。人死大卵朝天冲呀,照样传代又接宗。’你太祖爷爷急忙停住手,看看是哪个人在唱。四下里一看,除了脚下的死尸外,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啊,正在惊讶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些死尸一个一个地从地下站了起来,排成了一排,面朝着家乡的地方,唱道,‘长路漫漫无所惧呀,我们跟你回家中!’你太祖爷爷这才想到,是他的歌声把那些死去的战士们的魂魄唱回来了。于是,你太祖爷爷就带着他们,走过了万水千山,吃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家乡。”

  吴拜醉得老火了,他嘟嘟囔囔地说:“你太祖爷爷是个大英雄哩……”
  火铺上的火快要熄灭了,吴侗正要去添一块杉木柴,吴拜把一杯泡酒倒到了自己的衣领里,说:“要得了,不要添柴火了,你这趟也累了,早点睡了算了。”
  吴侗看爹爹确实也是醉得不成样子了,也就没有添柴火,顺手就把那柴火丢到了火铺下面去了,然后扶着吴拜下了火铺,进到他的卧房里去。刚一进去,吴拜就伸出手,指着屋顶上喊道:“你……你……你到这里来来来……做什么?告告告诉你你你,那鞋……鞋垫子,我早就把它它它烧成灰灰灰了……”
  说着,吴拜就一头栽到了床上,呼呼地扯起了扑酣。
  吴侗听着爹爹的醉话,只道是爹爹醉老火了,也不理会,就走了出去,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在他的头顶上凌空虚蹈着……

日期:2007-7-12 10:55:00

  二
  吴侗原本是想趁着和爹爹干两杯后,就提出不想做赶尸匠的事来。他先是从爹爹那里找到一个突破口,没想到的是,爹爹却讲起了太祖爷爷的故事。当时,也是听得他热血贲张,豪气干云,就更不好意思开口了,很快,爹爹竟然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说什么都是空的了。
  他把火铺里不多的火捂好,屋子里,就更显黑暗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点燃的枞膏,往自己的睡房走去。窗钱的风吹来,把枞膏上的火苗吹得茶东倒西歪的,吴侗的影子也就一忽儿放得很大,一忽儿又缩得很小,在板壁上跳动着,飘摇着。他生怕枞膏灯被吹熄,就一边伸出手掌,挡着吹来的风,一边,加快了脚步,推开了睡房的门,跨了进去,把门关好。房子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风可以吹进来。奇怪的是,那枞膏上的火苗,还依然是被吹得忽左忽右,欲灭还明。吴侗的酒意也有些上来了,就索性不去管它,由它是燃还是熄。他把枞膏放在桌子上,就脱了衣裤,上了床。然后,就去吹那枞膏。还没吹,那枞膏自己就呼地一下,熄了。临熄前,火苗被一股无形的像风一样的东西拉扯得成了一条长长的一线,发出蓝色的光来。熄灭后,屋子里还飘荡着火苗哔剥的声音,很细,却很清晰。吴侗那一口气,吹出去和没吹出去,都没有什么区别了,于是,他打了个呵欠,头就倒在枕头上,晕晕乎乎地想着姚七姐,她现在睡了吗?这么想着,他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把头埋进了姚七姐的怀里,使劲地吮吸着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特有的气息。那气息,温热,甜蜜,有着淡淡的清香。那不是女孩子的气息,女孩子的气息他没有闻到过,但他想像得到,是和春天的小草一样的青涩,有点甜,却没有回味。而姚七姐的气息,是秋天里的长得熟透了的杨桃,是温软的,味道也是绵长的。他感觉到了,姚七姐抱着他的头,呢喃着,轻轻地哼起了儿歌:

  教你歌,
  教你后园砌狗窠,
  狗娘生个花狗崽,
  拿给我崽做老婆。
  吴侗闭着眼,静静地听着姚七姐哼着的歌谣。那那歌谣好耳熟呵。他的眼前,渐渐地浮现出这么一幅景象。一个年轻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把肥大的奶子塞进孩子贪婪的嘴里,一边也是嘴里哼着这首熟悉的歌谣,一边,在乱草丛生的小路上往大山的外面看着、看着,直到太阳落了山,直到黑夜笼罩了整个的山峦,直到家家户户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了,她才拖着疲惫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下山岗……

  如果还有没有睡熟的人家,就会听到,从山岗上,被山风吹来的,断断续续地飘来的歌谣:
  教你歌,
  教你后园砌狗窠,
  狗娘生个花狗崽,
  拿给我崽做老婆。

  那歌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飘啊飘啊,在飘过光秃秃的树梢时候,几绺歌谣被树梢挂破了。在飘过黑沉沉的山寨的时候,被人们在梦中骂得狗血淋头,那歌谣就支离破碎了。一直飘到了那口常年水波不惊的深潭的时候,歌谣才如一缕幽魂一样,慢慢地沉到了潭底……
  “大胆!敕呢轰恽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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