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兴奋，不让别人看出我对城市很陌生。我就坐在座位上，眼睛时不时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想，我以后肯定也是在这里生活的。第一次见到红绿灯，但我对它们没什么感觉，“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第一等”这种顺口溜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甚至以为红灯亮才能走，当然作文里的“大开绿灯”我也当成了给别人制造矛盾的意思。等红灯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乞丐，穿着破破烂烂的，脸上黑乎乎的，好像刚从煤堆里出来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双破了洞的球鞋，显然那球鞋比他的脚要大，他就在路边慢慢走着，身上背了个破麻袋。乞丐我小时候也见过不少，他们通常手拿一根竹竿，背着个袋子，挨家挨户转悠着要饭吃，通常来我们家时，妈妈都要拿出两个馒头送给他们，但我们小孩子不喜欢他们，嫌他们脏，一有这种情况妈妈就批评我们，说五八年怎么样。不过现在看看城市里的乞丐，其实那些要饭的已经算是干净的了。原来城市里也有比农村差的地方，我心想。

　　那乞丐转头想我们的大巴车看了一眼，突然转过身来，冲我们跑过来，冲着孔菡的窗口哇哇大叫，很兴奋的样子，可是没人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孔菡正在打瞌睡，睁开眼睛一看，吓了一跳。那乞丐使劲抓着车窗的两边，想要爬进来的样子，孔菡和她旁边的女生吓坏了，立刻站起来想躲开他，我站起来，使劲把他往外推，那人力气大得很，我费了老大劲才把他推出去，我立刻把窗户关上了。那乞丐站在窗外乱叫，至于喊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这时候孔菡从包里拿出一包方便面来，递给我：“给他！”孔菡说。我看了她一眼，没有接。
　　“叫你给他你听不见啊！”孔菡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但是眼睛始终不肯看窗外。我从没见过孔菡生这么大气，赶紧接过来，拉开窗户扔给那乞丐。
　　红灯灭了，车子开过去了，那乞丐依然站在那里，眼睛盯着孔菡，嘴里嘟囔着什么，后面高二年级的同学有的把头伸出窗外看，但最终那乞丐没有跟过来，孔菡才放心坐到位子上。我不时地注意着窗外，再看看孔菡，她坐在座位上，头靠着旁边女生的肩膀，像是要睡着了。我特意注意着窗外，看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但一直到了市一中，都没有出现什么人。

　　去一的路上已经很挤了，停了很多大巴车，我们从离学校门口很远的地方就下车了。我们各自拿好行李物品，孔菡的行李不多，两条淡黄色的毛毯装在一个大的塑料袋子里，背上还背了个双肩包。我想过去帮帮她可又怕别人说影响不好。正在犹豫的时候，于雷胜上去了。他背了他的那一大包行李，还想帮孔菡，我心里觉得好笑，但又有点佩服他的勇气，我懊悔自己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好歹我也是她“表哥”啊！可是令我高兴的是孔菡没把包给他，于雷胜很尴尬。可是孔菡自己提两个包我心疼啊，我左思右想，终于上去说：“来，把你的背包给我！”

　　“你比他好看啊！”孔菡一句话把我撅回来了。本来是为她好，反倒被她骂回来了，我闹了个大红脸，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今天那么多人，而且都是个顶个的尖子生，谁都想给自己长点面子，我心里有点憋气，旁边有不识相的腆着脸过来说：“德华，看不出你这表妹脾气还挺大的！”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学校的位置，我们的车子就停在了一个东北西南方向的一个大堤上，而大堤的西边就是老市区的护城河，河水很清，呈现出深绿色，看样子水很深。河的两岸筑起了整洁干净的走廊，走不多远就能看见一个石墩，每个石墩上都镶嵌着一盏灯，我们都猜测着这样的灯具是摆设呢，还是真的能起到照明点缀的作用。走廊的两边有很多垂柳，那垂柳的枝条摇来摇去，有的都垂到地面上了，天气很热，我们本来都想放下行李到树荫下避一避太阳，可是带队的老师不让，说一中已经给安排了宿舍，要去收拾一下。

　　大堤的东面就是一中了。我们顺着大堤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洼地，那洼地的东边就是一中的校门。我心里想，这种地方难道下雨的时候不存水吗？进得门来，左手边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凉亭，凉亭的北边有一排建筑，上面写着校医院，再往东走看见一座教学楼，上面写着“逸夫楼”三个大字。我们从逸夫楼的南边拐过去，向东穿过一个校门，来到了一个比较封闭的院落，那就是男女生宿舍了。

　　“这就是你们的宿舍楼，你们这一周的时间里就住在这地方了，东边有一中食堂，你们在那里吃饭是免费的，如果想打篮球的话，宿舍楼南边这个篮球馆也为你们开放！”带队老师指给我们看。果然，南边是一个三层的建筑，很有气势的样子。“今天下午你们就在校园里熟悉一下环境，不准乱跑。明天正式开始阅卷。”张老师说，“你们先上去收拾一下，一点半在楼前集合吃午饭。”

　　整个宿舍楼四层，下面两层男生住，上面两层女生住，楼顶可以上去，那是大家晾衣服的地方。我心想，这市一中条件这么好，也有做得不足的地方啊，看来也不能对他们盲目崇拜。可是又一想，不对啊，这个宿舍西面不是还有一栋宿舍楼吗，怎么不分开住啊？可是不管怎么说，能跟女生在一栋楼里住也是一件值得兴奋一下的事情。
　　四个人一间，我的宿舍被分在二楼的最西面，209。楼道的最西边用铁皮板隔开了，我知道那一边是另一栋宿舍楼。一共四张床，大家都睡下铺，我进宿舍之后挑了靠窗户的位置，房间里一张桌子，可以在上面放个东西什么的，桌子的对面就是于雷胜。我铺好床铺就来到水房洗了把脸，天气太热，我想冲个凉水澡，但在这种陌生环境里我还不好意思，最终用毛巾擦了擦上身了事。我穿好衣服看看表，已经一点了，想去看看孔菡收拾好了没有，下面老师等着大家吃午饭呢。可是上面是女生宿舍啊，我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去呢，孔菡和几个女生下来了。

　　“你收拾好了？”我问孔菡，孔菡脸上好像不怎么高兴，只点了点头。
　　“你们那间宿舍啊？”我问
　　“309。”一个女生说。
　　“呵呵，真巧，我是209啊。”我说。
　　来到楼下，张老师已经等着了，他带着我们年级的二十个学生来到食堂，还好，时间不算太晚，里面人还算不少，其他学校里的学生也在吃饭。
　　我们找了张两张大桌子，张老师和几个女生一张，男生一张。吃饭期间我注意着孔菡，她还是那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而旁边的几个男生在一边热火朝天地聊着，我听了听，原来注意到了旁边外校的一群女生。我看了看那群女生，说：“咋呼啥啊，也不怎么样吗！”其实我一点都没注意看，注意力全在孔菡身上呢。
　　“瞧你那眼神，这个要再不怎么样，那什么样的才能入你的法眼啊！”旁边一个同学说

　　我才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不能脱离组织啊，忙扶了扶眼镜，仔细看过去。果然，那六个女生种真有那么一个那女生留了一头乌黑的长发，身材很高，穿一白色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白色凉鞋，看胳膊好像也是很白的样子，只可惜她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她的脸。为了显示我跟其他男生一样，当然我也得躲着张老师，我跑到桌子的另一边，这才看清了那女生的侧面，我转回来，小声说：“不错不错，兄弟们有眼光，谁第一个发现的？”

　　“李东呗，还能有谁！”旁边一个男生说。
　　“哪是我？”一个男生搭腔了，正是我比较讨厌的那一个，我也第一次注意到他叫李东。李东这个名字在优质生考试的时候就如雷贯耳，而且上高中之后两次其中考试和一次期末考试，李东都拿了年级第一。
　　“哪是我啊！”李东说。
　　“别不承认啊，看着好就赶紧上啊，弟兄们支持你！”有人起哄，我也在一边随声符合着，可眼睛没怎么离开过孔菡。
　　声音惊动了张老师，他走过来说：“别在人家这里胡打乱闹，要注意影响。下午咱们去学校周边转转。李东，我看你最能捣，你就做咱们年级的小组长，出什么事情我为你是问！”李东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我们吃完饭，来到宿舍，正好那六个女生从外面走进院子，宿舍里几个好事的跑到楼梯口看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那六个女生是跟我们村子相邻的那一个县的，他们也来了四十个同学。几个男生讨论着那个女生如何如何，我躺在床上想着孔菡到底怎么了，不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