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影将手机放在书架边上，继续看书，任母亲在里头霹雳啪啦的唱独角戏。想想她也挺佩服那女人的，三年前她把着门对女儿和准女婿破口大骂，言辞之污秽令人耳目一新。现在女婿稍微做出了点成绩，她立刻就换上一张脸跑来奉承，好像过去的事是赵晓影的错觉。赵晓影就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的人呢？心里有点恶趣味地想：要是让她知道我们离婚了，不知道会不会气疯？

　　稍微YY了几幅母亲发飙时的画面，她决定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反正千里之外的父母从来没放松对她的监控，迟早会有多嘴的人捅出去，到时候再说吧。等母亲哇啦的差不多，赵晓影拿起电话敷衍两句挂断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书店里，她觉得好孤独，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份像小说里那样没有人能破坏的爱情呢？

日期：2010-08-19 17:00:58

　　（四）
　　李清开心极了！这辈子，她从没这么开心过。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再也不用看公婆的脸色过日子，如果哥哥肯把那套儿童家具给她就更完美了。不过她现在不在乎，父母这边也没有儿童房的地方。她的生活已经照进了阳光，不再需要提亮。孙仁瑞也很开心，搬家后两人的感情一夜间回到了新婚时，甚至小胜新婚。不过两人开心了几天之后，遇到了很实际的问题——生活费不够。

　　孙仁瑞正在参加一个全日制的成人计算机教育课程，学费不菲还没有收入，一家三口全靠李清在饭店做服务员的1300多块钱过活。搬出来之前，李清的收入基本都交给公婆做生活费，她和丈夫各留100块零用。她以前觉得，两大一小，晚上一顿饭能吃多少呢？扣掉儿子的600块托儿费，婆婆手里的500块应该富富有余。可是，自己刚当家做主几天，手里的钱就哗哗不见踪影。

　　她危机感大增，拿出小账本一笔笔来算，算来算去，除去刚搬家置办的一些东西，如果要保持在公婆家的生活水准，一家三口起码要1500块。家里花钱的地方怎么这么多啊？孩子每天的一盒奶，一份水果，家里的厕纸，洗衣粉，肥皂，洗发水，杂七杂八加起来就是几百块。好在只是200块，李清决定把自己和老公的零用钱取消，不过这个提议让她和孙仁瑞又红了脸。

　　“那我怎么买烟？我怎么跟朋友出去喝酒？”孙仁瑞觉得老婆简直蠢得可以，男人兜里没点钱那还叫男人吗？100块，家里什么地方省省不就出来了，比如嘎小子的牛奶？
　　他这没心没肺的话激怒了当妈的，她怎么都行，但孩子的利益决不能动，“烟是你妈啊？抽死你算了！”长辈看不到的地方，李清其实是个泼辣女人。
　　两人又大吵了一顿，最后孙仁瑞落败。李清得意地说：“反正钱是我赚的，我说不给就不给。”
　　孙仁瑞攥着拳头挥舞了几下，最后说了一句：“好，你等着，你等着我赚钱那天，你也一毛钱都别想得着。”听了这话，李清心里一毛，不过很快宽慰自己说，丈夫就是随口说说。
　　好不容易搞定日常生活费的缺口，新的危机接踵而来。李清在附近转了一圈后发现，附近的幼儿园最便宜的也要800块，而且还没有学位，唯一有学位的是一个双语幼儿园，每月收费1500块。李清不得不带着孩子回到公婆家，跟公婆商量办法。公婆听了想都没想，“那就还在咱们楼下上，你们早上送来，晚上我们接，你们下班过来带。”

　　李清委婉地说，“早上过来要差不多1小时，宝宝正贪睡长身体的时候，天天五点半起床出门上学，大人怎么都行，宝宝能行吗？”婆婆一听也是这个道理，那怎么办呢？
　　李清鼓起勇气，将埋藏了几年的愿望说出了口：“妈，让宝宝去双语幼儿园也是个好机会。我们现在就是钱有点紧，您看……我和仁瑞的买断金现在是不是能动了？”此言一出，婆婆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气。李清很紧张，但她觉得这是拿回夫妻俩卖身钱的最后机会了。如果连为了宝贝孙子上学这种理由都拿不回钱，她这辈子怕是别想再见到一个子儿。

　　婆媳在气势上较了半天劲，李清婆婆笑了：“我那个儿子你也知道，钱要是到了他手里，没几天就不知道折腾哪儿去了。不如这样吧，不就是差了900块钱吗？以后我每个月给孩子出500，请你父母那边也给400，咬咬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李清还想继续跟婆婆讲理，婆婆一抬手，有些不耐烦地说，“反正这么些年我也没少给你们花钱，再给一年也没所谓。”她言下之意是让媳妇摸着良心想想，这些年她补贴了多少钱过去，难道还会贪她这几万块。当然，她把着这钱的真正理由不能说。从儿子下岗之后，她就担心年轻漂亮的媳妇会熬不住苦日子。儿子家的钱都是媳妇管着，要是那天媳妇带着所有积蓄跟人跑了，她儿子孙子怎么办？她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媳妇越是惦记这钱，她就越警觉，越要紧紧把住。

　　拉着孩子离开婆家，李清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公婆家的阳台方向骂了一句：老婊子养的！

日期：2010-08-19 19:29:01

　　——又刹不住闸了，淡定，淡定=_=！来一小段
　　李清回家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哭了很久，哭完了抬起头，想起多年前，她也是躲在这里为自己的命运而痛哭。是不是那种连哭都要躲起来的人注定比别人更多眼泪？
　　她不能回娘家说这个事，让外公外婆帮她老孙家养孩子，脸怎么那么大？丈夫没用，她在娘家已经够没脸了，可不能让人更瞧不起。李清打定了主意，上不起附近的幼儿园她就狠狠心，天天早上拎着儿子去婆家那里，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不信孙家不心疼！
　　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赵晓影赞同，但如果后面加上另外一句话她会更赞同——“只不过大部分父母还是爱自己多一些”。面对横看竖看都写满了吃人俩字的人类发展史，易子而食，溺杀女婴，还能坚信“父母肯定爱孩子胜过爱自己”，这种人绝对是顶级虐恋狂。
　　“闺女啊，我和你爸坐明天的火车去看你，中午11：45到站”，母亲命令的语气让赵晓影厌恶。
　　“知道了”，赵晓影言简意赅地说完，挂断电话。心里一阵暗爽，她说知道了，可没说要去接站。管你们几点到，汗臭堆里等着去吧！


日期：2010-08-19 20:00:49

　　赵晓影很镇定地在办公桌前忙到11:13，随着分针向9的方向迈进，她的心开始乱了。分针一过11:30，她再也镇定不下去了，抓起拎包冲出去，爬上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贱！赵晓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贱。
　　火车晚点了，赵晓影不由松口气。跟其他接站的人一起抻长脖子挤在门口，她觉得自己可笑，到最后在汗臭味里等着的还是自己。远远看着父母拖着旅行箱走过来，母亲用英女王出巡地姿势向她挥手。瞧着父母拖着的两个超大旅行箱，赵晓影脸皮一阵抽搐，看来父母这次是抱着在她新家“小住”的想法驾临的。没办法，他们自找的，乐意就在她的小出租屋里玩玩天伦之乐的把戏吧。

　　“瘦了”，赵晓影的妈妈亲昵地在女儿脸上捏了一把，“也漂亮了，告诉你，女人最有魅力的年龄就是30岁，别错过了。”
　　赵晓影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一下，不太习惯母亲的亲昵。父亲还是老样子，迫不及待地从包里翻烟来抽。
　　三人坐出租车来到赵晓影租的旧房。一进门，赵晓影就迫不及待地想看母亲的表情。令她惊讶的是，母亲并没有露出特别意外的神色，但对房间的破旧照例撇撇嘴。反将女儿一军的赵母得意地笑了，忍不住吐了口，“你还真以为离婚这么大事能瞒得过我们？”
　　她端庄地坐到沙发正中，拍拍身旁的位子叫女儿过来受审，第一句话是：“分了多少？”
　　赵晓影顿时头大如斗……


日期：2010-08-19 20:3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