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一尺多长的藏刀,刀背靠后地贴在骆子建手腕内侧,那天骆子建特意穿了宽大的军装,之前没有人看出他袖子里藏着一把锋利的藏刀。王勇抽出鸟铳的瞬间,一直盯着他的骆子建侧腰,弯肘,挥臂,刀尖刺穿肘部的袖子,刀锋割破衣袖也切过了王勇拿铳的手腕。紧跟着王勇惨叫的是疤面,被辣椒面糊了眼的疤面拔出三八大刺嚎叫着往冷军方向扎去,冷军轻轻闪过,球杆在疤面的头上断成两截,疤面刹住急冲的身体转身,冷军迎面将半截球杆扎进了疤面眼睛,左手顺手揪住疤面的头发。
在场的人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二太保紧握被切断手筋的腕口,一把一尺多长的藏刀顶在他的心口,握刀的瘦弱少年表情冷漠,众人都有利刃插入王勇心脏的幻觉,令人胆寒。大太保半蹲在地上,冷军左手揪住他头发,右手握着插在他眼睛里的球杆。
“你是不是不想给钱了?”冷军笑着问疤面。
“兄弟,你哪条道上的?钱马上给你,留下名字。”忍着剧痛的疤面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这几个少年的来历。
“记住了,你爷爷是冷军。”冷军猛地抽出枪杆,带出了一股黑血。疤面惨叫声未歇,又被冷军一脚踹翻在地,张杰扑上去压住疤面熊一样的后背。冷军操起疤面掉在地上的三八大刺,上去一脚踩住疤面翻转过来的手臂,又是两声惨叫,冷军割断了疤面的双手手筋。冷军看一眼骆子建,骆子建如法炮制,王勇的另一只手腕的手筋被割断。
冷军从浑身抽搐的疤面身上点出三千块钱,又抽出自己的几千块钱,丢在疤面身上。
“和我冷军生在一个城市,只能怨你倒霉,以后不要再出来混,你还有两条脚筋。”
三个少年在众人惊骇的眼光里扬长而去,瘦弱的身影消失在电闪雷鸣的雨雾中。大太保、二太保双手被废,名噪一时的“十三太保”团伙在道上消失。这座城市到处流传着冷军和另一个冷漠少年的各种版本的故事,老人都说这两名少年是煞星转世,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日期:2007-7-25 11:53:26
秋天来得很快,自铁路台球厅的事情以后,冷军三人都没再回家里住,一是担心疤面和王勇报案,再也是防着“十三太保”来寻仇。他们在市郊租了套独门独院的房子,院子里有棵高大的槐树和一根锯掉树冠的粗大树干。平时几个人很少外出,出去一次就买够几天的食物。骆子建闲着无聊,天天围着树桩走步,出刀。冷军眯着眼睛靠在院子里晒太阳,连着看了几天骆子建练刀的套路后,冷军也开始围着树桩练刀。骆子建觉得冷军虽然不像他从小就习武,但冷军对如何用最有效的方法击倒对手,有种于天据来的天赋。俩人沉稳地走步,观察想象中的假想敌,意念中空隙出现,心到手到,瞬间出刀,命中目标,一根粗大的树桩被俩人砍得刀痕累累。张杰觉得这俩人很无聊,对着一根不会动的木头一看就是一天,而且还能看得浑身杀气腾腾,他却不知道这几个月的深居简出,冷军和骆子建对刀的使用和控制,再不是普通人的胡砍蛮捅,二人现在就像躺在冰水中的一柄利刃,冷静锋利,寒光凛冽。
在院子里闷了几个月,张杰终于出去重操旧业,一是想出去透透气,再是三人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外头一直很平静,“十三太保”也没有报案。每次回来,张杰带回牛肉、烧鸡,也带回外面的一些消息。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座城市并未因“十三太保”的覆灭和冷军三人的藏匿就开始平和,沸腾着野心与虚荣的热血,同样在另一些年轻的身体里流淌,几伙势力正悄然形成。
张杰像往常一样,尾随着猎物,伺机下手,而几个人却一直尾随着他。跟到一个烟摊前边,张杰得手。在一条小巷里,张杰将一面映着长江大桥图案,一面印着“上海”两个字的黑色人造革包,甩到屋顶,把里面得三百多块钱塞进袜子。抬头的时候,他发现巷子两头堵上了几条壮实的身影,都穿没有外套的军袄。
“哈,华子,长出息了,你妈比想吓死我。”张杰认出其中的一个人。华子一直在南城郊混,有田不种,天天跟着社会上的人蹭点吃喝,张杰觉得今天华子要敢对他动手,这世界真是翻了天了。华子没搭理他,跟着几个人晃着膀子逼近张杰。
“拿出来。”为首的一人带点南郊口音,虽然白白净净,也能看出是农民堆里混出来的刁民。这就是在后来一直被冷军追杀的黄国明,也是看守所所长黄瑞云的侄子。
“行!你们连冷军的钱也敢拿。”张杰挑衅地看着黄国明。
张杰被突如其来的一个侧肘撞击得满天星斗,眼角顿时肿得老高。
“冷军算个几巴!还端牌子吓唬你爷爷。” 黄国明掐着张杰的脖子,张杰被掐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华子立在后头冷笑。
看着鼻青脸肿的张杰,冷军三人回了趟机械厂家属区,他家去年从破烂肮脏的南城搬到了机械厂分配的家属大院内。机械厂是省大型企业,职工上万,连自来水厂都自建。自冷军搬去后,机械厂一帮小孩视敢打敢冲的冷军为偶像,冷军一直不愿带他们在社会上混,平时只和骆子建、张杰在外头晃荡。
三辆自行车载了八个人,跟着来的张伟、毛华、烧饼、周青飞、马晓波五人全是十六七岁的愣头青。这几人在冷军逃亡后,在道上也都是呼风唤雨的主。八个人后腰皮带里插着一根军刺,这种军刺三棱形状,一面一个血槽,如果扎进内脏,伤口很难缝合,极容易造成大量失血死亡。冷军看他们亢奋激动,特意叮嘱不许捅人上半身,往对方屁股和大腿招呼。
三辆自行车一路呼啸而过,到南郊村庄的时候天已擦黑,几个人把车藏进路边草丛,手握军刺插在宽松的军裤兜里,慢慢往村里走。村里炊烟袅袅,狗吠姑唤。村口杂货铺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十几条闲汉围在门口一张台球案前,灯光照亮黄国明跋扈的脸,华子凑在边上谄谀地说着什么。
冷军带头在路边的篱笆上抽下一根泛青的柳树棍,八个人一人抽下一根,呈扇形朝杂货铺包抄过去。离开还有四五米远,冷军猛喊一声:“黄国明!”黄国明抬头一看,冷军一根棍子迎头劈下,这种柳棍韧性很好,使劲抽也不容易折断。黄国明脸上顿时一条深红的印子,随着跟上来的棍子,人群炸了窝,棍子接触皮肉的声音,惨叫声,八个少年打得四散奔逃的十几个人哭爹喊娘。冷军之前的斗殴经历全部是在市区,冲到村里打人这是头一次。本来这时候应该聚集好自己的人快速离开村庄,可一群少年打红了眼,一个个像脱缰的野马,失去了冷静。几分钟后村里铜锣响起,这是村庄聚集村民打斗的信号,几百个壮劳力提着砍刀土铳冲了出来。跑散的冷军八人被撵得满田埂乱窜,最后聚集在藏自行车的地方,清点人数,少了张杰。冷军一咬牙,抽出军刺就要往村里去,被几个人拖住,警笛声已经由远至近。
张杰自看守所出来后自己讲,当时他被村民捉住,被打得七窍生烟,后来被丨警丨察铐走。在刑警队里因不肯说同伙是谁,又被抽个七荤八素,踮着脚尖被铐在铁窗上一夜,第二天直接被丢进了看守所,也就是黄国明的叔叔黄瑞云任所长的看守所。在被村民捉住前,张杰已经把军刺丢掉,因为没有凶器,黄国明几个人受的也是轻伤,张杰只被治安拘留十五天。本来治安拘留的应该被送去拘留所,可张杰被送去了看守所,黄瑞云在那里磨刀霍霍地等着他。
号子的铁门在张杰身后沉重地撞上,发出一声巨响,抱着一床油腻军被的张杰被惊得一抖。屋里光线晦涩,一束阳光穿过高处的小方孔,斜斜地切过房间,光柱里有无数微尘舞动。十几双眼睛在暗处森森地看着他。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张杰发现这个号子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张杰看见的全部是陌生阴冷的脸,十几个犯人没一个是本市的。
号子是一个三米宽,七八米长的房间,靠长的一边砌成一个高约四十厘米高的水泥台子,就是通铺。小方孔对着的另一边是一道水泥砌的槽口,就是便池。号子里犯人的地位,就根据铺位离便池的远近来区分。离便池最远的位置是号长,也就是这号子的老大躺的。
“蹲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光头一脚踹在张杰屁股上,张杰一个趔趄,顺从地蹲下。
“犯的什么案?”问话的人坐在离便池最远的铺位上,一张肥脸,东北口音。
“斗殴。”张杰谨慎地回答。
“知道规矩吧?”
四个人已经站在张杰的四周,张杰转身去拍铁门,被一条头巾勒住嘴拖到屋子中间。没有什么背景,社会上又没有名气的犯人进来,一般要被修理一顿,里面的人称这是过关。张杰那天并不是过关,是被管教暗示过的外地犯人往死里整,那也是张杰记忆里最黑暗的一天,之后张杰的阴毒残忍,和这一次的遭遇有很大关系。
第一个游戏是吃“夹心馒头”,几个人架住张杰站好,身前身后俩人同时出拳,前心后背同时中拳。这样来回吃了几轮,张杰已经赖软在地。
第二个游戏是“坐飞机”,张杰双手被俩人反拧,头几乎都要低进裤裆里,被押着在通铺和墙中间的一条狭长通道里来回走圈。张杰几乎能听见手臂和肩膀连接的位置发出折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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