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出来,冷军直接去了医院。他进看守所已经两个月,进去时是秋天,出来时光秃秃的枝桠和纵横交错的电线,像张网一样织在城市上空,冬天好像一直都很阴沉,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医院门口多了很多便衣,散落在各个角落,目光犀利地注视着过往行人,腰部硬硬地硌起。从人力三轮车上下来,冷军掸掸风衣,在医院门口的商店买了两筐水果,一些角落里射出的目光,一束束打在冷军背上。
住院部走廊里三三俩俩站着一些年轻人,看着都很歪,一身的桀骜不驯。是张杰领着机械厂几个能打的混混,替骆子键站岗,草包要看游戏厅,不能来。
“军哥!什么时候出来的!”张杰一溜小跑迎了上去,兴奋得一双手不知道往哪放。
“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们。”冷军撕开一包健牌,散给围上来的一帮人。
“嘿,这欧阳还真通天了。”张杰没想到欧阳丹青捞人效率这么高。冷军一瞪眼,没让他往下说。
“你们这是干嘛?”冷军问。不单医院门口都是便衣,整个住院部各个角落都散落着一些脸色凝重的人,目光在每个进出的人脸上扫过。
萧南像只猫一样,蛰伏在这座城市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两个月过去了,枪伤好利索的萧南开始行动。所有人都以为萧南已经远走高飞,没有一个人会在总目睽睽下杀了人还不逃。杨阳病房前六个丨警丨察三班换岗,每班两个,这只是看管杨阳的部署,谁也没想到萧南会如此疯狂。萧南没有从门口进去,并不是不敢,他有自信在两个丨警丨察作出反应前作两次点射,可那样会失去逃跑的时间。萧南从窗户进入病房,事后付国强仔细看过现场——病房在六楼,一根落水管经过杨阳的六楼病房,对一名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来说,顺着这根水管攀上六楼,是很简单的事情。窗上的铁杆被拉出一个足够进人的宽度,铁杠上没有硬物摩擦和击打的痕迹,二指粗的钢筋,就算是侦察兵也不可能徒手扳开。付国强始终没想明白,萧南的工具只是一件浸湿的被单和一根做杠杆的钢管。
衣服越绞越紧,窗户上的钢筋慢慢往中间并拢,发出轻微的声音。杨阳看着黑夜中熟悉的身影,心脏砰砰狂跳。萧南像只猫一样跃进病房,依旧身形挺拔,面容英俊。杨阳的目光触上萧南邪性的笑容,泪水顿时涌出。萧南拍下杨阳的脸,搂住杨阳的肩膀用力一箍。杨阳觉得一股力量传来,这种男人之间的情义,有时很难拿语言表述清楚,这两个男人,随时会为对方去死。
萧南走到门后,猎丨枪丨机头大张地握在左手,萧南摆下头,杨阳心领神会。
“政府!我要上厕所!”杨阳喊。
“他妈的,你就是我大爷,我大爷都没让我这么伺候过!”一个丨警丨察骂骂咧咧地推门进来。
萧南一掌横切在丨警丨察后脖上,一条高大的汉子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萧南弯腰抽出昏迷丨警丨察的五四式手枪,把几个弹夹也放进兜里。房门慢慢拉开,李有德叼着根烟屁股身体瞬间僵硬,房门后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和萧南刀刃一样的眼神,这眼神此后在李有德的恶梦里反复出现。枪口一摆,李有德慢慢进来,手枪就在腋下,可他不会去掏,他不想死,丨警丨察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只是能给他带来钱和权力的一份工作,除此外无任何其他含义。
门轻轻带上,锁头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李有德高举双手,活像一个被活捉的俘虏。
“不要乱动,更不要怀疑我敢不敢杀公丨安丨。”萧南伸手过去掏出李有德的枪。
“你是不是想带走他?”李有德很合作。
“是又如何?”萧南摸出李有德兜里一包软中华,给自己点上一根,嘴角斜起一丝嘲讽。
“你这不是救他,是毁他。”
“你已经是回不了头的人了,他还这么年轻,坐几年牢出来还是可以讨老婆生儿子……”
李有德后头的话被一拳砸回了肚子里,萧南出拳迅疾刁毒,李有德咣一声被砸倒,脑袋就像刚被火车撞过,满嘴牙松动。
“你话太多了。”萧南又一脚锛在李有德脸上,李有德一口血喷在墙上,里面几颗牙齿。
日期:2007-10-21 12:30:46
凌晨的田野白雾流淌,一垛垛的稻草披着白霜静默无声,白色的小菊花挂着露水四处零星,启明星在暗青色的天际明灭。俩人从雾霭里走来,一个单薄瘦高,一个肩宽挺拔,裤管被露水打湿一截。
“就这坐会吧。”萧南在一个机井边站住,井口的水泥板光滑得像一张大圆桌。机井边一条小溪蜿蜒东流,
杨阳把拎着的塑料袋打开,掏出烧鸡、卤牛肉、豆腐干,一瓶辣酒用两个碗分了。
“来,哥敬你。”萧南拿碗往杨阳碗沿一碰,咕咚灌下一口。
杨阳胸口的枪伤还没好干净,一口酒灌急了,一阵猛咳。
“杨阳,有没有想过将来?”
“想那玩意干嘛,累得慌。”
“你最想过什么日子?”
“和萧南哥闯荡江湖,像现在这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没了?”
“没了!”
萧南沉默地抽烟,杨阳撕起一根鸡腿吃得兴高采烈,年轻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沧桑。两碗酒很快见了底,杨阳打着饱嗝,脸红脖子粗。
“手给我。”萧南说。
杨阳困惑地伸手过去。
一道白光划过,手铐发出清脆的声音,杨阳一只手腕被铐在机井水管上。杨阳使劲地挣,萧南退后几步安静地看着,手铐撞击水管的声音在田野里悦耳动听。
“萧南哥,这是干啥啊?!”
“杨阳,我是不是你哥?”萧南眼里有些潮湿。
“你永远是我哥!”
“当哥的有害弟弟的不?”
“萧南哥,你想说啥啊?!把我放开再说!”
“兄弟,你能为我挡子丨弹丨,哥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这辈子,哥也值了,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听哥的话,回去踏实坐几年牢,别再找我。如果我还活着,咱哥俩还有见面的那一天;如果哥死了,你就替哥烧点纸钱。”萧南声音颤抖。
“萧南哥!你放开我!放开我!”杨阳泪水涌出,使劲挣手,手腕被磨出了血。萧南已经走出十几步。
“萧南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杨阳嚎啕大哭,撕心裂肺。萧南背影一顿,缓缓转身。
“我这一辈子都是连累亲人,如果你当我是你哥,就安心回去,替我照顾好我妈。哥谢谢你了!”
一条汉子双膝跪地,头在地上连磕三下。
风起处,一条孤单的身影消逝,天际间一片浩淼。有人在风中哭喊,有人在天涯断肠。
李有德脸色铁青地出现在看守所,半边腮帮子淤肿,本就不大的眼睛被挤成一条细缝,说起话来嗤嗤漏风。王露被李有德提审,带进犯人称为黑屋子的房间。
“萧南在哪?”
“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次!萧南在哪!?”李有德来之前灌了大半斤白酒,眼睛血红,呼呼地喘着酒气,一把揪住王露头发。
“你打死我也没用,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王露表情平静,眼里闪过鄙夷。
李有德瞬间爆发,对萧南的仇恨烧得他失去理智,拳头在王露脸上身上发出沉闷的钝响,王露一声不吭,血顺着嘴角往下淌,脸上依旧是鄙夷的神情。李有德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听见自己心脏像面大鼓一样在胸腔里咚咚回响。李有德抓住王露的头发往墙上猛然一撞,王露身子一软,昏了过去。李有德连踢几脚,地上的身体没有动静,脸俯到胸口,还有心跳。女人胸前一团柔软滑腻脂肪摩擦着李有德的耳朵和脸,李有德寒毛根根立起,欲望和仇恨像一桶点着的汽油一样,在身体里轰然爆开。
李有德趴在被剥得白羊一样的王露身上下耸动,原始的欲望造就生命也带来罪恶,随着极端的仇恨和快感在身下喷射而出,理智回到大脑,李有德开始后悔。王露被穿好衣服丢进禁闭室,管教被打过招呼,一星期内不放王露出来。李有德考虑得很缜密——女犯时常乱咬丨警丨察**,见得多了管教和武警都不会相信;一个星期的禁闭出来,王露腿间的证据早已烟消云散,那时候王露就算告到哪,也证明不了自己被**。
王露很安静地靠坐在禁闭室里,月光漏过铁窗,映照着一张苍白美丽的脸。她不会说自己被**,比起萧南的尊严,王露愿意承受一切,她只为这个男人而活。月华如水,抚慰着身隔千里的一对男女。此刻的萧南,正躺在云南一座深山里的破工棚里,四周疲累脏臭的矿工鼾声如牛,棚顶缝隙里漏出洁白的月亮,一个英俊的男人眼里写满思念。
冷军靠靠在树底下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明白了医院为什么这么多便衣。杨阳被乡派出所送回来后,被关进了原先的病房,这回是作为诱饵。冷军和杨阳都清楚,萧南不会再来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