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没钱,找我干啥。”冷军痛恨和公丨安丨、官员打交道。九十年代中后期,本市以往横行街头的大混混纷纷转型,拉拢投靠官员,现在本市一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几乎都是流氓出身。草包说过,冷军太有原则,他会因这个成功,也会因这个没落。
周平瘪着张油脸闷头抽烟,他这几年虽然挣了些钱,也带了些小鬼,可他和冷军不一样,严格说他还是个生意人,道上人不动他是因为冷军。没有冷军在那镇着,这种偏门生意他一天也做不下去。
电话响,是骆子建回呼机,冷军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喊他来宾馆喝酒。一会有小混混送来一套三枪内衣、丨内丨裤,老人头皮鞋,西裤和皮衣与冷军换下来那套几乎一样。冷军穿戴整齐,神采奕奕。
“不错,挺会办事。”冷军拍下小鬼膀子,小混混激动得挺胸收腹。
“军哥,那我也走了。”周平说。
“赶着干什么去?”
“嘿嘿,我不就好点这个。”周平手指作个搓麻将的动作。
“你傻比啊,自己都吃这碗饭,还天天碰这个。”冷军已经听很多人说周平滥赌。后来周平输光千万身家,沦落到在缅甸赌场里混盒饭吃,死也不愿离开赌场。
周平带着手下走后不久,骆子建敲门进来。一段时间没见,骆子建黑了很多,却像打了鸡血,一双眼晶亮有神。
“当司机还真提神,什么时候我跟你跑几天车。”冷军上去一把搂住骆子建,冷军和骆子建是天生的兄弟,再长时间没见,俩人一搂膀子,胸中热血沸腾,从前啸聚街头的岁月在心中一一闪过。
“挺好吧?”冷军抓着骆子建双肩问。
“挺好,从没这么好过。”开着卡车驰骋千里,骆子建从未感觉如此自由。
“坐下来,喝酒!”冷军咬开瓶盖,一瓶辣酒倒成两碗。俩人碰下碗,灌下一大口。
“还和父母住?”
“嗯。”骆子建俩姐姐出嫁后,房子空出了一间。
“你什么时候结婚我送套房子给你。”
“不用,跑车来钱挺快,再一年我也能买了。”
“和夏晓岚怎么样了?”
“还那样,她家里不同意。”
“先弄个儿子出来,生米变熟饭,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还不知道我?不到结婚那天我不会碰她。”
“你丫就是个死脑筋。”
“我看咱俩差不多。”
“你喝慢点!我操,就没了。这酒喝得不过瘾,走,出去喝。”
子夜的街道空旷寂静无人,冷军、骆子建勾肩搭背,走出一路曲线。街边阴影下,蹲着几个打劫的,衣领遮面,袖子直直的不能打弯。冷军、骆子建与几人擦身而过,一身大风大浪里历练出的江湖气,震慑了几名劫道的,眼睁睁望着俩人过去。
“妈比的,那件皮衣真好!老大,怎么不抢他们?”
“你就是个傻吊!抢他们?我怕被他们抢了。”
货车驶过街道,路面微微震动,下夜班的年轻女工,骑着自行车一路叽叽喳喳谈论,间歇爆发笑声。冷军骆子建坐在路牙上抽烟,街对面几家发廊,暧昧地亮着粉红色灯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街上就有了这样的野鸡发廊。
“军哥,你心里有事。”
“子建,你说咱们以前打打杀杀都是为了什么?”
“什么也不为。”
“是呀,什么也不为,就图个痛快。以前没有的现在都有,也不用见天打架了,可我老觉得缺了什么。
“时代变了,现在大伙削尖了脑袋赚钱,出来混也是为了钱。”
“妈了个比,现在混混都成一种职业了。”
“你看对面,原来有这个吗?军哥,咱俩这样的已经跟不上时代了。”骆子建看着对面的发廊,一只野鸡正拉着个男人往里走。
“甭管在哪个时代,拳头硬就是道理。操他妈的,刚才进去的好像是你姐夫!”冷军想起骆子建中枪那天,婚礼上见过这人。
骆子建冲进发廊,一名壮汉迎上去,还没等出声已被一拳砸倒。骆子建飞身上了二楼,两排木板间挤出一条逼仄的通道,小木间里呼吸粗重、声音暧昧。门被踢开,长着小肚子的女人一声尖叫,骆子建貌似憨厚的大姐夫光着下身,手还在野鸡的奶袋上抓着,双腿中间的物件金刚怒目。野鸡连滚带爬跑下楼,楼上传来拳头鞋尖接触皮肉的声音和一个男人声声哀嚎。一楼看场的壮汉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有些发木的脑袋,从沙发底下抽出砍刀,冷军已经笑着站在楼梯口。壮汉一刀背劈过去,无言的结局,壮汉眼一花,被一拳封眼。壮汉蹲地上缓过神来,冷军还靠在楼梯口斜眼望着,表情似笑非笑。壮汉一刀斜劈,这回不是刀背,更无言的结局,鼻子上被冷军一拳砸得五味杂陈、鲜血长流,蹲地上仰着头止血。
“不来了?”冷军问。
“不来了。”
“那我们走了?”
“走吧……”
骆子建推着粗壮短黑的大姐夫进了小公园,一大片树林遮出静谧夜色。
“我大姐大着肚子在家,你就在外头干这个!?今天不说清楚我打死你!”骆子建几脚把大姐夫踩翻。
骆子建大姐夫李刚连着三年评为劳模,家里喷着红字的脸盆、茶缸一大堆,婚前本来要升轧钢厂车间主任,后来被厂长小舅子给顶了。93年起,全国经济体制改革,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国家主人工人阶级纷纷下岗。轧钢厂也在准备精简部分工人,已经是车间主任的厂长小舅子和李刚向来不对付,把李刚划进下岗花名册,就等着过几天开会宣布。李刚心里有事,在街上胡乱溜达,鬼使神差进了野鸡店。
“我不是人,你打死我吧!我在轧钢厂拼了十几年,他们说开就要开了我,以后我还怎么活!我怎么养老婆孩子!”骆子建大姐夫扯着头发,蹲地上嗷嗷地哭。冷军。骆子建默然。
“走吧,我请你喝酒。”冷军拍拍李刚肩膀。
冷军、骆子建陪李刚在夜摊上喝酒的时候,李有德来了。冷军俩人刚才砸的野鸡店,就是李有德的产业之一。一辆吉普车停在摊边,李有德下车,穿件皮夹克,塞着手枪的小包在腋下夹着,像个生意人。升官后李有德很少再穿制服,只有小丨警丨察才天天穿制服。
“刚才你打人了?”李有德站到桌前,吉普车边几个便衣手扶着腰。冷军目光制止有点想动的骆子建。
“我自卫。”冷军悠悠喝一口酒。
“刚才你砸店了?”
“砸了。”
“你跟我走。”车边的便衣右手扶腰左手开门。
“你们回吧。”冷军拍下骆子建肩膀,转身进了吉普车。
“军哥。”骆子建喊一声。
冷军透过车窗冲骆子建挥挥手,身影渐渐模糊,吉普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黑夜中。
车没有开回公丨安丨局,在一个夜宵摊停下,不远的路口三三两两聚着摩的、人力三轮车。
“下去喝一杯。”李有德说。
“什么意思?”冷军问。
“没什么意思。”
“我只和朋友喝酒。”冷军又记起骆子建淡金色的脸。
“那我们交个朋友。”
“没其他事我就走了。”冷军开门下车。
“冷军,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李有德临走前说。公丨安丨身份对李有德来说只是工具,他对社会、官场的游戏规则了如指掌。冷军现在正红旗飘飘,如果能和他结盟,本市的地下秩序将间接由他掌控。只要是权利,不管是白是黑,都能给他带来好处,李有德想得很清楚。
日期:2007-10-23 15:40:45
轧钢厂厂长小舅子三十多岁,原来也在社会上混过,绰号排骨,原来也是个鼻涕虫样的人物,在社会上没混出来,找姐夫进了轧钢厂。冷军去找他的那天晚上,排骨正和几个小混混在“工会舞厅”慢三快四。俩人上去拍拍肩:“出来,有事和你说。”社会上男人之间这样的对话是一种信号,也可以理解为挑衅。排骨一梗脖子要发作,屁股上已经感觉到尖利。排骨跟着俩人出去,向边上的小混混使眼色,小混混飞跑出去叫人。
排骨被带到工会后边大院,靠墙一堆烂圆木,几人在上面坐着,烟头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你就是排骨?”圆木上说话的人声音冰冷。
“朋友,什么事?”排骨脚有点软。
“什么事?打你!”排骨被后边的人一脚踩翻,几人冲上去一阵狂踢。
大院里呼地涌进来一帮人,手里刀光混乱,是小混混喊来帮架的。
“老大!他们打我……”排骨躺地上喊,带着哭腔。排骨喊的皮哥就是邓皮,在工会一片打得响,但和冷军他们比不是一个档次。
“你们玩哪的?” 邓皮上来问。
“过来。”圆木上一人说话。邓皮上去,张杰打火机一亮,照对方的脸。
“呦,是军哥!杰哥!什么事啊,还劳你们亲自出手。”邓皮哈着腰让烟。
“你和他熟?”冷军耷着眼皮问。
“熟个吊毛灰,我早想练他了!”
“那练吧。”
喊来帮忙的人,变成了打自己的人,排骨这顿打挨的冤,如果知道是冷军要弄他,打死排骨他也不会去喊人。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冷军问。
“大哥,哪里得罪了你说一声啊。”排骨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
“你要让李刚下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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