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想啊,她要是有男朋友,怎么还敢如此骄傲?她应该自卑才是。”
“自卑?”
“是啊,你想想,你要是她男朋友,晚上睡觉时被一双老树皮样的手握住你的锤子,你还硬的起来?”
说完我们又一阵哄笑,只是笑完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助理看样子也就二十左右,只是那双手,根本不是她这个年龄段女孩子应该有的手,粗糙,厚实,布满了坚硬的老茧,摸在手里感觉就像是摸一双老钳工的手。
她居然为自己有一双这样的手而骄傲?看来她果然是没男朋友。
晚上加班休息的时候,老五满面愁容的来找我们,轻声说道,“老三,老九,我不想干了。”
老九怒道:“瞧你那点出息,看我们的手,都这样了还没说什么呢。男子汉,要坚强一些,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
老五摇摇头,伸出自己的手,“你们看,能比么?”
我看一眼,顿时震惊,失声问道,“你在做什么?手怎么搞成这样?”只见老五的手,红肿无比,比正常人的手大了四五圈,像个棉花包,手背上还出息一片一片的白色脓包,非常渗人。
我不问还好,一问,老五越发觉得委屈,当着流水线上几十名工人的面,嘤嘤哭了起来,“我在擦胶,用甲苯泡的。”
“甲苯泡的?”老九看着老五的手,一脸焦虑,“怎么会呢?昨天我们也弄了甲苯,只是疼而已,都没像你这么严重过啊。”
老五哭道,“我也不知道,开始就感觉到痒,挠了挠,就肿成这样。”
旁边的老员工见老五哭,过来一看,纷纷摇头,喃喃说道,“干不了,过敏了,得赶紧去医院,不然麻烦。”
因为事情紧急,我们赶紧拉着老五去找班长,给班长看老五的手。班长看后大吃一惊,责怪老五,“手都这样了,怎么不早说?”
老五含着眼泪道,“我来了好几次,你都在忙,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班长就痛心疾首,“傻啊你,我再忙能有多忙,这事怎么能耽搁?”就凭班长这一句话,之前对班长的恶劣印象,我一下子又转变过来,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日期:2010-05-28 11:13:46
晚上打了夜宵给老五,老五吃了两口就吐了,说是胃里恶心。老九就难受,“早知道就不给你带饭了,多可惜。”
话音一落,上床的河南娃一下子翻起身,“不吃夜宵?早说嘛,拿来给我吃,饿死了都。”说完不由分说就抢了老五的碗过去,扒开大口就往嘴里扒拉。
老九厌恶他,问道:“想吃夜宵怎么自己不去打?”
河南孩子道:“去打了,保安不准,说是我们针车没加班,没有夜宵。奶奶的,GOU日的针车,最近不赶货,天天晚上十点下班,刚好没夜宵,我R厂长他全家女人,都要把老子饿死。”
因为老五的手,我们都没胃口,一听河南孩子这话,都拿起自己的碗给他拨拉,感动的他一个劲点头,“谢谢,谢谢,跟你们在一个宿舍,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我不理会河南孩子的感谢,拉着老五的手看,一摸他的手,那厮就嘶嘶地吸着凉气喊疼,眼泪吧嗒的,看的老九火起,“你就不能像个男人?坚强些不行?”
老五幽怨地看了老九一眼,“你说的轻巧,你的手又没肿。”
我叹了口气,问老五,“你真的要走?”
老五悲伤地低下头,抿着嘴唇,“嗯,刚才去医务室的路上,我借班长手机打了电话,让我爸给我寄钱来。”
老九嘴巴张了张,想骂他没种,但只是张了张,却没发出声,哎了一声坐下,“走了也好,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奶奶的,一天加班就五六个小时,你说他们知不知道劳动法?”
“劳动法?”正在大口吃蛋炒饭的河南孩子抬起头来问,“劳动法是什么?”
“劳动法,就是保护我们劳动者权益的一个法则。”老九给他解释,“说了你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劳动法有规定,企业每月的加班时间不得超过三十六小时,每天最多不超过三小时,这你懂了吧。”
“三小时?”河南孩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每天加班不超三小时,那我们还赚个屁钱啊?底薪四百五,每天三小时,减去水电伙食费,一月才六七百,能养活人不?”完了继续低头扒拉饭,愤愤不平道:“这劳动法是哪个笨蛋定的?是保护劳动者?是害劳动者还差不多。”
河南孩子这么一嚷,我也反应过来,是啊,底薪才四百五,再不加班,我们赚什么?
可是,每天六个小时的加班,除了上班就是吃饭睡觉,晚上回来想看本书,瞄一眼都嫌困,洗衣服都懒得洗,更别说像理想中那样,下班后去外面逛逛,看看美女……
如果常年四季都是在流水线上厮混,除了上班还是上班,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不上班,活都活不了。
生平第一次,我感觉迷惘,以后该怎么办?就这样碌碌无为辛苦一辈子?
这个晚上,我失眠了。
日期:2010-05-28 11:25:36
第二天,我告诉老九,这个厂不是人呆的,我们不能再呆下去。
老九一怔,问我,“那你想怎么办?”
“坚持一个半月,发了第一次工资,我们就走。”
老九望着我,郑重地点头,“好,听你的。可是,我们出了这个厂,去哪呢?”
“广东这么大,我不信,找不到一个好厂?”
昨天敲了一天的锤子,双手都布满血泡,今天早上开工,握一下锤子都嫌疼。我跑去找班长,请求换个工位。班长为难道:“你看你,上班这几天,都没消停过,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在工厂上班,那能那么自由呢?每个人都有工位,你干这个干不了,干那个干不了,挑来挑去,那你能干什么?看看人家,来到线上,随便换个工位都没问题,再想想你自己,能干什么?”
班长一番托词,让我傻在当场,半举着两手,眼睛刺愣刺愣,不知要说什么好,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可我是真的手疼嘛,你看我的手,都是血泡。”
班长不耐烦地点头,“知道知道,都是血泡,都是这么过来的,过几天就好,这样吧,让助理给你拿几双手套戴上,好歹也保护着,坚持坚持,几天过去就习惯了。”班长说完,那边有人喊他,急忙转身过去,剩我一个在原地发呆。
没办法,去问助理要了手套,继续敲锤子。助理叮嘱,“今天一定要攥紧,千万不能松,一松开泡就会破。万一破了也没关系,我这里有创可贴,贴上继续磨,磨磨就好了,以后就再也不会起泡了。”
听到这话,我就在脑中构想,血泡破了,我继续磨,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想了一下就打了个尿颤,太寒碜了。
因为有助理提前忠告,我们都学聪明了,尽量不让自己手上的血泡破,就弄了许多珍珠棉,塞进手套里,把血泡垫起来,再去握锤子。这样一来果然有用,怎么敲都不会疼,只是有一点,敲得慢多了,受了不少白眼。
到了下午,后面的眼镜哥哥再也不帮我们扔鞋底,也就是说,往后流到我们这边的鞋底,就得我们敲完,如果流下去,就会挨骂。
对于眼镜哥哥的这种做法,我表示理解,人家已经照顾过了,而且今天我们的表现确实不如人意,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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