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和吴昌的公寓，我们这三个被电闪雷鸣大翻车吓出毛病的男人宛如梦游一样鱼贯走进正厅。我和吴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甘鹏盘膝坐倒在地，眼睛一直散着光，一副魂游物外的鬼样子。
　　“吃点啥？”吴昌开口问道，“渴死了。”
　　“西瓜吧，刚买来的。”我双眼发直地说。
　　“我去拿，我去拿！”自从开车出事以来甘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直在积极补偿，“在哪儿？”
　　“冰箱里冰着呢。”我木然地说。
　　甘鹏冲到厨房的冰箱前，一把打开冷冻室的门。我和吴昌同时转头望了过去，齐声道：“下层！”

　　甘鹏整个人似乎已经转了向，昏头昏脑地打开冷藏室的柜门，从里面拿出我刚买的大西瓜，放到厨台上，接着忽然抬起手掌，大喝一声，单掌打在西瓜腰上。这块十磅的大西瓜顿时被打成了两段，鲜艳的西瓜汁四外飞溅，溅满了他一脸。
　　我和吴昌同时呆若木鸡地站起身，仿佛两具僵尸一样游到甘鹏的身边，两双眼睛同时盯着他的脸。一道道冷汗从甘鹏的额角汩汩流下，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知所措。
　　“你干什么？”我木然问道。
　　“……切西瓜……”甘鹏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细声说。
　　“……”我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怎么不用菜刀切？”
　　“……我，我以前在大学宿舍……习惯了用巴掌拍，刚才……我忘了有刀。”甘鹏惭愧得满脸通红。

　　“算了算了，你今天都快没人模样了，坐到沙发上歇会儿。”我推了他一把，从厨房抽屉里拿出一把菜刀，将被他劈得七零八落的西瓜勉强切成大小如一的片子，堆到几个盘子里，叫吴昌端到餐桌上。
　　当我们静下心来坐到餐桌前，面对着被甘鹏拍得畸形的西瓜。不知为何，我们忽然同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切：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荒野迷路，急转弯大翻车，手掰西瓜，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仿佛卓贝林上演的三十年代滑稽喜剧，让我笑得肚皮抽搐，腹痛如绞。甘鹏和吴昌笑得瘫在椅子上一阵阵的哆嗦，有气无力，却仍然笑个不停。虽然这个夜晚与大雁的约会未能如期举行，但是我们三人仿佛是南北朝时期那位兴发访友的古人，乘兴而致，未进山门，已经尽兴而归。

　　正在我们笑得痛快之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吴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开门，却发现叶清容，夏晓莹，尚雨洁并肩站在门外，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
　　“你们跑哪儿去了？”尚雨洁抱臂在胸，气势汹汹地问道，“我们在哪儿等了你们半天！”
　　“怎么样，是不是没找到路啊？”夏晓莹笑道。
　　“一定是，甘鹏办事儿，我从来就没放心过，这次一定是把人带丢了。”叶清容迫不及待地猜测着。
　　“没有，没有！”甘鹏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窜起来，大声说，“我把他们带到了，我们还看到了大雁，那个……”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说，“不是一群，是好几群，天黑看不清楚，照相也照不了，就回来了。”

　　“怎么也不等我啊？”尚雨洁皱眉质问道。
　　“咳，你还没听出来吗？肯定是吹牛！”叶清容笑了起来。
　　“真的，真的！”吴昌把这三位女孩叫进屋，把门一关，拼命掩饰道，“我们看见大雁了，那个……棕色的大雁，忒漂亮了。”
　　此话一出，三个女生轰地一声笑得前仰后合。吴昌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转头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
　　“你个白痴，上大学怎么学的普物，黑天的东西都是黑白灰三色，你打哪儿去看棕色的大雁，吹牛都没准！”我捂着脸骂道。一旁的甘鹏也明白了，捂着肚子笑得直抽筋，边笑边说：“你还不如说大雁眼睛水灵灵呢！”

　　我和甘鹏的话引发了另一轮大笑，六个人七扭八歪地坐倒在公寓的地毯上，一直笑到浑身酸软。于是，吴昌抢着开始讲述我们三个男人今夜的历险，而甘鹏适时地补充上吴昌跳到我怀中的情节。三个女生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吴昌出柜的可能性，以及我的同性恋情结。我和吴昌连忙开口辩白否认，但只是让人们更加热烈地探讨了起来。这个看大雁的夜晚，我们六个人的距离史无前例地变得接近。尚雨洁看着我的神色也渐渐变得软化，柔和，不再是剑拔弩张的不平，其他人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甘鹏的加入，而吴昌和尚雨洁互望的眼睛也开始有电流交汇。我在一片欢笑中，偷眼朝夏晓莹望去，她向我挤了挤眼睛，璀璨地一笑。那发自心底的笑容，让我有一种出乎意外的平静安详，甜蜜的喜悦在我风平浪静的心湖中欢快地弥漫着，漂浮的都是幸福的味道。我侧过头去，忽然看到叶清容窥视的大眼睛，她朝我揶揄地笑着，满脸得意，似乎想要告诉我，她早知道。但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没有一丝不安。


日期：2010-05-15　11:51:47

　　第十一章 观鹤之旅
　　自从水煮鱼事件揭破了叶清容伪大厨的身份，我本以为这件小道消息一定会传遍米德奥挪威市的大街小巷，但令我吃惊的是：叶清容厨师世家的名头仍然叫得异常响亮，而且在中国人的社区里也没有任何关于我和叶清容的绯闻。仿佛从来没有人发现我做叶清容师傅的事，也没有什么文熙救美的事件发生。一切都是风平浪静。这让我感到相当幸运，也相当意外。我认为这是晓莹和雨洁为好朋友守口如瓶的结果，也归功于她们能够看出我和叶清容清清白白的洞察力。这其实也没什么难猜测的，只要有些眼光就能看出来我怎会和叶清容走在一起？两个人无论性格爱好都差远了，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这一天，我照常“偷偷摸摸”来到叶清容的公寓里，教她做菜。她一把拉住我，笑嘻嘻地说：“大厨子，今天晓莹碰到我问起我和你的关系发展得怎么样了，你猜我怎么说？”
　　“你怎么说？当然说我和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啦。”我瞪大了眼睛，急得头发乍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是单身，我也是，就算我们有关系，又怎么啦？”叶清容很受伤地看着我，噘着嘴说。
　　“我替你不值啊，这么个大美女，当然要找一个钻石级的啦，我这废铁级的跟你凑什么热闹啊，你说是不是？”我连忙赔笑道。
　　“我不同意你是废铁级啊，太妄自菲薄了，至少白银级，当然跟我要求的目标呢，还是有距离，但属于可改造型，潜力股，你这样的，我攥手里也不亏。”叶清容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
　　“潜力股是吧……”我伸手抹了抹汗，“潜力股也没用啊，现在是熊市。”
　　叶清容白了我一眼，转过头去，随意地晃动着身子：“上次你……你救了我，我咬咬牙，闭上眼以身相许……也不是说就完全不可能。”

　　“你就告诉我你怎么跟晓莹说的吧。”我搓了搓脸，皱着眉说。
　　“……”叶清容有些失望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我就说咱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你别瞎说啊！”我急了，“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耍人玩可不正常。”
　　“你跟我急什么啊。情况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说我不是你女朋友，人家也不信啊。我要是说你和我没关系，人家肯定会认为我不当她是好朋友。你当晓莹只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的朋友啊。”叶清容振振有辞地说。
　　“你还有理啦？”我惊道，“还敢说你没毛病？为了和晓莹作朋友，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