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玲玲一直都很希望能得到铁总的器重，她学得很认真，也很努力。如果她有一天发现我事事防着她，或许反而会对自己如此忠心产生怀疑。而且，”A米有些感同身受地说，“她也是杰易的员工，公司应该给她发展的机会。”想到自己在聿明被冷藏的痛苦，A米天然地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再受这种苦，尤其是她身边的冯玲玲。而且，铁辛和方名山如果和刘东是同一类人，她……有些不寒而栗。

　　方名山想了一下，说道，“我能理解你这段时间和她建立起来的感情。不过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即将带你参与的很多事涉及商业机密，巨细靡遗都告诉冯玲玲，不见得对她有什么好处。我们不是防着她，你自己也不该这么想。而且，我们不会剥夺她的发展机会，短期之内，以她的经验和能力，只能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
　　“嗯……”A米缓缓地应着，她再次意识到方名山和刘东是不一样的人，否则，她不会有机会提出自己的疑虑，方名山更不会如此回答她。
　　“相信我和铁总，冯玲玲如果认真向上，好好学习，迟早会有发展的机会。但是如果因为她是冯董的女儿，我们就事事给她开绿灯，结果只会害了她。你也是一步一步从职场走过来的，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A米笑了笑，答道，“方总，对不起，是我自己想偏了，我会照您说的做。”
　　“没事，我们随时保持沟通，不要有误会。有时候我也会犯错，你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方名山安慰她。
　　“嗯……，那我去写会议记录了。”
　　“OK。对了，我刚刚和铁总商量，明天是周末，请你们几个人一起打网球。”
　　“好的，谢谢。”A米微笑应着，合门而出。

　　和方名山安排好聿明和冯玲玲的事，铁辛的心情好得出奇，提前放自己和冯玲玲下了班，驱车前往自己东直门附近的公寓，准备打电话请父母过来，亲自下厨，为两老好好做一顿饭。铁辛的爸爸是部队的退休老干部，妈妈曾经做过空军总医院的护士长。
　　饭毕，铁辛正准备带父母去逛逛商场，没想到却接到了方名山的电话。
　　“喂，Tim，来喝酒，快点。”
　　铁辛皱眉，直觉告诉他不妙。海量的方名山居然有些大舌头，而且连具体地址都没告诉他。铁辛收拾好东西，送走父母，径直奔向曾和方名山去过的后海酒吧，打算试试运气。

日期：2009-12-09　14:08:54

　　二十七、雪梨
　　“老方，怎么了？”
　　铁辛几乎要把后海的地皮掀翻，才在一个靠湖边的小酒吧阴暗角落的沙发上找到烂醉如泥的方名山，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二十多个空的扎啤杯子。
　　方名山把头埋在茶几上，对铁辛的呼唤毫无反应。铁辛只好坐在他身边，让服务员清理了所有的杯子，点了两杯上好的龙井，自斟自饮着，等老方醒过来。
　　隔了许久，方名山抬起头，把身子靠到沙发背上，软绵绵地倚着，咪斜着眼看了铁辛一眼，又看看他手里的茶杯，半醉半醒，哈哈一阵傻笑。
　　“Tim，你居然来酒吧喝茶？没志气！”

　　“老方，你以为我喜欢喝茶？这是准备对付你的。”铁辛说着站起身，走到方身边，端起茶杯，仰起他的脑袋，把茶水灌到他肚子里。方忍不住热茶的冲击，冲到窗户边，扶着窗框对着外面一阵猛吐，直到把胃翻过来收回去洗了好几遍，才停住。瘦削的铁辛架着软绵绵壮实的他，东倒西歪。铁辛叫来服务生，合力把老方挪到一个远离污秽物的桌边。

　　“我老婆要跟我离婚。”老方终于把原因也倒了出来。
　　铁辛早猜到是类似的事，“回香港吧，我放你一个月假，董事会那边我去解释。”
　　“没用了，”方名山咪着眼，身体舒服了，心却还在翻腾。他对铁辛摆摆手，“女儿肺炎，现在还在住院，这次我老婆全家出动，连她大学时的情人都在医院里陪着。那人是律师，已经给我发了离婚协议书。
　　“总要再试试，你太太是爱你的。”铁辛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一个爱老公的女人对他彻底绝望，那将是无法挽回的。何况，老方的老婆虽然外表传统，骨子里的倔强不让须眉。
　　“爱，爱有什么用？我也爱女儿，她病了我只能在这里喝酒。”

　　“走吧，回去，我帮你收拾行李，明天一早直接去机场，现在是淡季，肯定有票。”铁辛说着去拉方名山。
　　“Waiter，再来十扎啤酒。”老方不理会铁辛的劝解，打算继续消沉。
　　“老方，”铁辛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执着地说，“有些事，过完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挽救婚姻也是。”
　　“嘿，你小子说起我来头头是道，自己还不是一塌糊涂？”老方苦笑，他何尝不知道铁辛说的对，可是，就算这次成功，下一次呢？他天生就是个拼命三郎，工作负起责任来就肝脑涂地，注定无法既做好丈夫好爸爸，又做好员工。
　　“这是两件事，你别扯一块去。”铁辛听到老方的话，放弃了拉扯他的努力，自己坐下，端起服务生刚上的酒，闷闷地喝着。

　　“一回事。我说是一回事就一回事，还不都是想赚钱养家，钱赚到了，……，家没有了。”老方借着酒劲发狂，周围的人偶尔侧目，也不觉奇怪，毕竟大家都是来买醉的。
　　“我跟你不一样。”铁辛想到六年前分手的女友雪梨，胸口附近的神经抽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这个名字居然还是这样的反应。
　　六年前，在二人准备结婚的时候，雪梨对一个来中国旅游的德国人，一见钟情，留下一张纸条消失得无影无踪。自从她不告而别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其实是他再也联系不上她了。
　　“Tim,你需要一份新的感情。不要把自己变成像我一样的工作狂，傻！我老婆有个蜜友不错，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老方呢喃说着。
　　“喝吧，别罗嗦啦！你都自身难保，还想给我当月老。”说着举起酒，跟老方一阵咣铛乱碰。铁辛苦笑，他现在住的公寓还是他和雪梨六年前打算结婚时看中的新房，那个女人的影子无所不在。

　　把老方送到地方，铁辛回公寓的时候，已是凌晨3点。家里一片黑沉沉，铁辛摸黑给A米发了条短信，让她早上起来第一时间给方总订一张当天回香港的机票。
　　然后，铁辛摸索着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摁开地灯，黑夜立刻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清。铁辛打开笔记本电脑，他只有雪梨一个不知作废与否的Email地址，几年来，他发的上百封邮件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雪梨，在哪？盼复。铁辛”
　　写完，点发送，合上电脑，铁辛心满意足地躺在地毯上睡觉。

日期：2009-12-09　21:57:52

　　次日早晨，A米忙着准备老方的机票，冯玲玲忙着准备开会的妆容，老方在公寓急匆匆地刮着胡子，铁辛则盯着电脑发愣。他没想到雪梨居然真的回复了，而且时间显示凌晨3点10分，就在他发邮件后的十分钟。但是读起那封邮件来，却让他的肠子拧成了天津麻花。
　　“今晚8点，在荷花市场门口见吧，如果你对一个离过三次婚，堕过两次胎的女人还感兴趣的话。”
　　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回复，他以为，她很幸福。就算不幸福，至少很平淡，就算不平淡，至少还有梦想。无论如何不会是这样的话。铁辛扶着办公室的桌子，看着落地窗外八九点的太阳，感受自己的心随雪梨的话步入暮年。
　　A米敲了敲铁辛办公室的门，没经得他同意，径直走了进去。
　　铁辛回过头，四目相投。铁辛没有意识到自己眼眶得湿润，A米却看得分明。

　　“铁总，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A米把那个哭字小心翼翼吞到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