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相信你吗？”雪梨用更天真无邪地眼神望着他，铁辛被她的目光逼到墙角。
　　“随你。”他从来没有勉强过她什么，他们相处的方式一直是他给她一片天，让她自由发挥。
　　雪梨站起身，恢复了初见面时那玩世不恭的冷漠劲，撇撇嘴说：“那我去睡了。”
　　铁辛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
　　铁辛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坚强，只是一直没给自己机会软弱罢了。现在，或许到了他诚实面对自己的时候。

　　手机铃声响起，铁辛看了一眼，是冯玲玲来电。铁辛犹豫片刻，没有接听。他缓缓关上手机，把它扣到茶几上。铁辛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慢慢闭上眼睛，渴望获得某种心灵的解脱和救赎。杰易、聿明、萧志诚、A米，雪梨，他想把这一切暂时隔离。现在的他只是自己，那个从小到大熟悉的自己。面对压力会难受，失去爱人会神伤，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会对人对事没有把握，会看不清前路，会觉得责任有时候很烦人，会认为拼命赚钱没有除了钱以外的更多意义。

　　二十九、琳达的信息
　　A米硬着头皮，轻敲铁辛办公室的门。已经过了一天，他应该不会再生自己的气了吧？再说，老方走以前交代，要她直接跟铁辛汇报工作，太多事要跟他汇报了，也顾不得他高兴不高兴了，总比耽误事强。A米没想到铁辛会道歉。在她记忆里，刘东没跟任何员工道过歉，她还以为CEO们从来都不道歉。
　　“昨天对不起。我有点失态。”
　　“铁总，折煞小人了。”A米学着京剧的唱腔打了个哈哈，她想逗他开心，虽然还不知道他碰上什么倒霉事了。铁辛笑笑，他体会到了她的善意，也乐于接受这善意。
　　“说正事吧。”

　　“好，方总临走前交代，这个月的财务报表已经出来了，虽然跟从前比没有太大的差异，不过还是好看了一点点，拿给您过目，”说着从手里的一大叠资料中抽出一份，放到铁辛桌子上。
　　“嗯，……”铁辛看了一眼收入和净亏损，和自己想的差不多，放到一边，“还有呢？”
　　“还有，方总说E路的陈董和吴董回信了，说聿明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会继续处理的。只是常规性的回复，没有什么实质内容，不过还是给您看一下，”说着又抽出一份打印的Email放到他桌子上，只有两行字，却占用了一张A4纸，显得有点单薄。
　　“还有吗？”铁辛对这个邮件的关心程度远远超过财务报表，他细细地看了两遍，直到确认邮件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还有就是，合众广告的CEO打来电话，问您昨天的会议您没有参加，是否改期？他说他是方总的好朋友，迫切希望能和您见上一面。”
　　“呃……，你告诉他，方总有些事去香港了，会议改在下周一，还是下午两点。”铁辛知道这个人是转了三道弯才认识方名山的，估计现在缺钱缺得紧，被放了鸽子也没忍心考虑面子问题，“顺便叫冯玲玲做些功课，查一下相关资料。我要什么你知道的。”

　　“好的，”A米心里一甜，被老板说出“我要什么你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夸奖。“还有最后两件事，”A米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铁辛，“昨天聿明的琳达给我发了MSN，说想和我见面叙叙旧。”

日期：2009-12-11　10:16:46

　　铁辛沉思，那天在会上，琳达的报告做得很细，刘东没有打断她，这说明琳达在他心中地位不低，也许他和琳达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也未必。又或者琳达想通过跟A米的旧交情，以一种软性的方式传达一些正规场合不适合传达的信息。
　　“去吧，见见老朋友也是应该的。”铁辛同意。
　　“那，如果她说起工作上合作的事，我该怎么说？”A米很郁闷，上帝怎么一瞬间就把她的好朋友变成了谈判对象？
　　“表示杰易真心诚意想跟聿明合作，其他的你统统不知道。”这是最安全的方式了，铁辛想。给她原则，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一定会知道怎么处理细节上的问题，也不怕琳达在话里给她下套。
　　“好，知道了，”A米把手里剩下的文件堆在铁辛面前，“这是上次董事会的文件和会议记录，萧总说如果您看过没有意见，就可以交给冯玲玲存档了。”

　　“我看完会跟他联系，另外告诉他老方回香港了，打网球的事要另外约时间。”
　　“明白。”
　　退出铁辛办公室，A米长长吁了口气。铁辛同意她见琳达真是太好了，昨天他明显不在状态，她憋了一天也没敢问他这事。琳达同样的问题问了三遍，她都没给她回复，MSN一直挂着脱机，真是难受死了。
　　A米开开心心地把琳达约出来。早上十点多钟在后海上晃荡，两人都十分享受，琳达和A米一起坐着木浆船，听着不远处岸上一个乐队排练的击鼓声，吃着精致的小零食。天空好得出奇的纯净，倒影在水中，让缓缓流淌的水波纹也渗出几分深沉的幽蓝。几朵荷花忍不到盛夏，匆匆忙忙打开自己的妖娆。
　　“琳达，你怎么会又回聿明了呢？”A米才夹了一口菜送到口里，便忍不住把最好奇的事问了出来。

　　琳达笑了笑，说，“这事纯属偶然。离开聿明之后，我去了上海读MBA，想给自己一个缓冲期。毕业的时候，一个美籍的老师说他认识的朋友公司需要招财务和行政方面的人才，他看我外语很好，财务学得也不错，之前有做行政的经验，所以他给我做了推荐，谁知道竟然是聿明。”
　　“那李祁他？”A米欲言又止，李祁见到琳达这样回去，岂非很尴尬？
　　“他没有再为难我。因为我不做他秘书了，而且从前那些明争暗斗的事也过去了。”
　　A米说话时留意着琳达的眼睛，她好奇，琳达当初是因和李祁关系暧昧而离开的，难道真的说得起，放得下，没有一丝留恋？但看琳达现在说起李祁，真好似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A米那些想问的话始终问不出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李祁之前是那样的关系，现在又在一个屋檐下打工，有点奇怪？其实很简单，不想就好了。职场就是职场，不可能全是合得来的人，也不必要那么介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大家各让一步，和平共处就是了。我和李祁都懂这个道理。”琳达早猜到她的心思，是以不请自答。

　　“我感觉李副总对你还很念旧。”A米觉得自己已经很含蓄了，李祁的态度简直就是点头哈腰，大献殷勤。
　　“这次回到聿明，我才证实了一件事，其实李祁当年对我是有感觉的，因为那样，所以他才欲盖弥彰。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或许没过去，对我来说却已经过去了。”琳达对A米笑笑，一副云淡风轻，不再介怀的样子，“何况，现在他再怎么对我好，我也没法相信他了，毕竟我已经不是他的秘书，而是和他平起平坐。谁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没准是为了拉拢我，好孤立刘东？”

　　A米听到这里不由哑口无言，人生真是残酷，转念之间错过的东西，回头再找，已经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琳达已经不再是那个仰视李祁的琳达了，如今身居高位，她的算计功夫绝计不比李祁差。这却也怪不得她，当初被李祁摆了一道，失恋又失业，她不恨他，不想报复，已经很对得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