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要求住院半个月,我只躺了三天,后面白天去网吧玩,用左手点鼠标,晚上回医院睡觉,交过住院费了,自然是要住的。住院那些天,我常常看到有缺胳膊断腿的人被抬进医院,社会如果是赛车场,医院就是修理站,是社会不良状况发生后的集结点,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不过与担架上那些人比较,我显然是幸运的。同事里,陈亮第一个去照顾我,还跟其他几个同事一起凑了些钱,我没有要。第一天医生不让起床时他还帮我接尿,这让我难以忘怀。后来燕子常去,就像电视里那温馨的画面,我躺在病床上,喝到了喜欢的女人喂的鸡汤。那种情形下,女人做事的样子很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很美,都让人觉得温暖。
“小样!幸福吧?”燕子说。
“要是你只管喂,不帮我接尿,那就很凄凉。”
“去你的吧!”燕子嗔怪人的声音很好听,像孩子撒娇。
“别老来看我了,你男人知道了可能来打断我的左手!”
燕子听了沉默不语,后来又微笑,说:“你怎知道我有男人?”她笑起来很好看,露着两颗虎牙。
因为我是男人。这句话我没有告诉她。
住院第一天口袋里的烟被没收了,这让人很难受,小护士偏偏盯得紧,放出抽烟会让伤口感染最终导致残疾的狠话。我并不在乎,于是燕子给我带烟。于是在那个冬日的很多日子里,我就坐在医院院子里向阳的一个台阶上,看着一个女人小心翼翼的,笨拙的按动打火机,为我点燃一支烟。
日期:2010-02-22 20:12:18
后来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胸前去上网,燕子就陪我坐在沙发上,渴了就喂我饮料,抽烟就帮我点上,饿了就买来盒饭。那段时间我曾经进入一个交友网站,因为右手受伤,注册了叫左手跳舞的ID,后来因为没人对我的真实资料感兴趣就把月薪改成了1000万,还真就有大批傻妞像苍蝇般扑上来,于是我得到一个结论,好男人都是臭鸡蛋,女人不分好坏都是苍蝇。当然我也知道这些女人对1000万的月薪多数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万一是真的呢?这件事让当时的我觉得很有趣。
有一天燕子发烧了。我说她是照顾我累病的,她不置可否,还是和我坐在一起,拿个支架挂起吊瓶,边陪我上网边打吊针。我们是那个网吧里瞩目的两个伤员……
我又上网的事不知怎的还是给王哥知道了。电话里他轻蔑的说,那一刀就没扎死你!不然我看你是离不开网络了!你中毒了!马上回单位。
我告诉他,我的手是门挤的,我在养伤,请过假的,工资爱咋扣咋扣,医疗费我也是自理,跟单位无关。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半个月过去,右手石膏换成纱布后,我上完一个通宵回宿舍睡觉。
王哥派陈亮去宿舍叫我,我说一天后销假上班,今天睡觉。过会,王哥电话打过来,说领导要见我。我说,我要睡觉,不见领导。
他又怒了,说,“反了你了!不想呆你就滚!”我挂掉电话,睡到11点,下班前去见了领导,看不出他是否很愤怒。他让我解释那夜的事,我只说被门挤了,反正跟单位没什么关系。他说,“我看是你的脑袋被门挤了!”
我就只沉默。
他让我写检讨,3000字以上,而且要深刻。
我拒绝,说我没错。
他说,不写就不让上班,同时扣发工资。
于是,我连夜回了西安,在同学处混了几天,并且关机。恰逢当时一个朋友想要办培训班,问我感兴趣不。听了他的可行性分析,我同意了,说辞职后跟他一起干。
他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辞职。我告诉他辞职跟他没关系。
然后,我回到小城。王哥见到我,直接说,“单位几天联系不到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的所作所为在协调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说,“你这是病句。我的所作所为属于我,在协调组历史上当然没有发生过。”
他脸色发白,说领导找我,他不再管我。
我告诉他,“我不麻烦你们。”说完,我回去宿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把狗留给陈亮,离开了工作近三年的地方,那条铁路多么伟大与我毫不相干,我只是一个协调员,协调,而已。
只有陈亮送我。在车站附近找家小馆子喝了点酒,我说,不会忘记你的,兄弟。
走时我没有跟燕子告别。我知道跟她不能发生什么了,她是属于小城和她的男人的,而我注定要离开那里。
回到局里,人事部长跟我说了很多来自王哥和领导对我的评价,让我交一份检讨,然后考虑把我安排到别的线路项目部。
我回绝了,说辞职,然后交了5000块违约金,离开。
除了这些之外,在协调组发生的最不协调的事,是我曾经遭到过几个陌生大汉的殴打。虽然我拿不出证据,但是我确定那是我前女友所赐,怪我和她之间太纠结了,纠结的让朋友听了都前列腺发炎。把那一段留到后文吧。
日期:2010-02-28 14:05:29
二
离开单位后,培训班的事由于另一个合伙人出状况没有办成,我就疯狂的上网,美其名曰锻炼右手功能恢复。记得刚拆掉纱布时整只手黑的像练过铁砂掌,就像小时候最脏的孩子的手那样,洗了好久才露出白色。食指上的肉色很新鲜,白的没有血色,让人生气的是手术伤口看上去缝的乱七八糟很不规则,长出来的新肉也就不规则,弯动食指会有很不舒服的感觉,而且很容易充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还伸不直,以前只用食指就能轻松完成的事都不能很好的完成,庆幸受伤的不是笔挺又帅气的中指。如果有机会接触到枪械,我是不能够用右手食指扣动扳机的,也就是说我只能是个左撇子的神枪手。
胡混了半年之后,我决定回家,回望这三十年的人生简直太失败了,事业?失业;财产只有几千美金女人就不必谈。房子车子孩子票子,每一样都是海市蜃楼,我就是一失败的瓜娃子。再找份工作慢慢熬吗?扯淡,不说是何年何月,即使能熬出头,以我的性格能等到那一天吗?算了吧!回家吧,本来就是农民出身,那就回到农村,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花二十多年的时间去换来跟别人喝咖啡的资格,我恬淡的性格使我对成败似乎不太在意,认为生命就是体验。我有两个自小玩到大的铁哥们,都是研究生,年轻有为锐气横生,生命却都因为意外只走到了25岁,面对身边的死亡,我的疑问日渐沉重:生命到底是倔强的体验还是圆润的积累和改变?如果没有家人,我将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可是血缘的责任又抹不掉,我又不情愿改变自己而一无所有三十不立,这算自私吗?这个假设是一个中国式假设,当我知道了已过不惑之年的德国人卢安克不恋爱,不要物质,在中国广西一个小山村无薪酬支教10余年的事情后,我知道自由人性的光辉在这个地球上的一些角落里是可以自由散发的。在中国一些人的概念里,这样的事不可理解。十年前,一位认识卢安克的中国商人就说,卢安克都三十岁了,怎么还是一无所有的老样子?
这些问题想的我蛋疼,但是我必须想明白一个问题,我回来到底做什么。我喜欢写东西。每个人都曾有美好的理想,都想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不管为了生存有多少人没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我要做,必须做,三十岁了,会很快来不及了。至于以前为什么没有这么去做,现在说啥都没用。宅男无疑是写手最适合的生活方式,我决定回农村老家做宅男。同时我想到付出和回报的问题,很可能写很久都没有收入,有句话说,一个人若能潜心三年钻研自己喜欢的事,他会在三年之后成功,我不相信这句话,同时我也不能准确判断自己的能力,所以我并没有足够的信心。我只是想写,喜欢写,就去做,这是理由吗?理由!又是理由!它就像犀利的飞刀一样,时常在我们人生十字路口出现。需要吗?不需要吗?爱或不爱需要理由,做与不做也需要理由。理由到底是对自我信心的弥补,还是对外界怀疑周遭压力的防御?
日期:2010-02-28 14: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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