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档案管理员回忆录》
第23节

作者: 不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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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能得出这个数据,是因为我姑妈是个医生。在听完老师讲的红军故事后,我十分不解,向她询问,她才告诉我的。据她说,人体血液中钠的含量大约是血液重量的千分之九,一只鸡的血液大约只有100克重,这里的鸡血液中钠的含量有多少,我不清楚,不过估计是百分之四、五的样子。那么我们至少要喝进一公斤,也就是十只鸡的血,才能使我们变正常。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行动,取鸡血。这里,我甚至不忍心写下当时我们取鸡血的场面,因为这太过残忍,太过血腥。
  本来我们可以取了一点鸡血,然而把它们放掉,不过我们知道,本来它们就缺钠,我们取了它的钠后,它根本活不了。所以我们就硬着心肠,杀了一只又一只鸡,等到我们凑完5大碗血时,死鸡已经堆了一大堆。
  陈明、孙卫红都是经过战场血战的勇士,杀了的人也无数。但是我看到,它们在杀鸡时,眼里全含满了泪水: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根本不会对这群鸡痛下杀手!
  在杀鸡时,我也眼含着热泪,悄悄地念叨着:“对不起啦,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走出这山谷!”生存,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2010-9-13 20:45:00
  连续喝了三天的鸡血后,陈步云、季慎和我们三人的体力渐渐恢复,睡觉时间也减少了许多。甚至,连原先老态龙钟的陈步云也变得脚步矫健。
  就这么一段经历,陈、季二人对我们的猜疑消失了。第三天晚上,当我们正要躺下睡觉时,突然陈步云悄悄地推了我一下,含笑对我说:“谢谢啦!”然后,甚至没经过我们的要求,他就开始讲起了他之所以到这个山谷的故事。
2010-9-13 21:31:00
  现在回想起来,至今仍记得听陈步云讲故事的那一幕:这时,太阳已经西落,余晖斜照在石室外的瀑布上,把水花照得五彩缤纷,映在我们的脸上。陈步云就在这么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下,给我们讲起了他以往的经历。
  他的开场白是:“今年我已经72岁啦,想起往事,真是一幕幕在眼前:前面的40多年,一路顺水顺风,后面的26年,真是苦不堪言。”说完了这几句话,陈步云叹息了好长时间。
  然后,他又接着说:“我是江苏吴江人,出生在盛泽的一个商人家庭。从小就家境殷实,读了小学、中学,就到美国去康奈尔大学去留学了。到了25岁那年,我就获得了历史学博士学位,回国之后,就在北大教书,三年之后,就成了教授。那时候,真是神采飞扬,觉得世界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容易了。”
2010-9-13 21:51:00
  听到这里,我“啊”的一声:“陈教授,你是我老乡。”
  陈步云朝我点点头,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我进北大的时候,是1946年,那时候已经战火又起,国共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兵荒马乱,到处是流离失所的人们。不过,那时候的北大,虽然暗流涌动,表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我们很多教授就在这乱世中,安静地做着自己的研究。那时候,我们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这个国家再怎么打,也是中国人当权,总是要懂得自己的历史,懂得自己的文化,国家么,乱了一阵总是会平静下来的,所以也不大关心政治,只想一心一意把学问做好。”

  “说实话,三四十年代,虽然是乱世,却是历史学发展的黄金时期,那时候,不知道出了多少成果。我所做的研究,在历史学中,是个偏门,主要是历史文化交流这一块。说起文化交流,很多人不把它当回事,其实这是对文化交流的误解。”陈步云说这段话时,前半段露出的一种对往昔的憧憬,后半段却带着一丝恨意。
2010-9-13 22:00:00
  接下去,陈步云变得很生气:“于是,就有很多人认为这根本没用。其实历史文化交流怎么没用呢?就举个例子说吧,三国时,曹操、孙权和刘备出兵的时候,当兵的吃什么?小米饭,用的菜是什么?大豆酱,最多有点小酒。热了,渴了,怎么办,也就喝点冷水,他们身份再高贵,也没有西瓜吃。”
  听到这里,陈明也“啊”了一声,奇怪地问道:“那为什么?”
  陈步云说:“那是因为,当时中国当时还没有西瓜,西瓜出现,要在1000年后!”说完这些,他吐了口气,把岔开的话题拉了回来:“其实,在历史学中,一直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要古为今用,一切都要根据现实来转;另外一种意见认为,我们只要做研究,把真实的历史搞出来就行了。”
2010-9-13 22:11:00
  听到这里,孙卫红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真麻烦,这有什么关系,各人搞各人的不就行了。”我却很明白这段话的辛酸之处。
  陈步云苦笑道:“要是当时大家的心眼都像你这么开阔,那不就行了?可是没有啊,就为了这个观点之争,大家吵得你死我活,从解放前一直吵到解放后,国内的战争打完了,可是我们这场仗却刚刚开始。加上那时候,不论哪一派,都会有人使出阴招,故意耍花枪,这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东西就变得越来越复杂。”

  “那时候,我只知道研究,什么也不懂,领了薪水,就放在家里,要用的时候拿出来去用,家里也不指望我养家,就这么着。他们吵架归吵架,我还是做我的研究,倒也能落个清净。”说到这里,陈步云抬头看着石室顶部,幽幽地说:“可是,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被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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