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2-26　01:46:36

　　(九十六）
　　小孩们的中文水平不一。水平最低的就是卖客，此前他完全不知道中文的存在。水平高一点的是珍妮，她知道中文的存在，就是没亲眼见过。然后是迈克，他见过中餐馆菜单上的中文，还是繁体的。佐伊是外国小孩中水平最高的：她家有一本新华字典。中国小孩的中文水平跟年龄成正比，依次是小朵，奈洛，名字很难写的那个小孩，小川。
　　我把小孩分配出去之前，强调了我们兴趣班的目的：我们不是要教会小孩多少中文，我们的目的是要培养他们对中文的兴趣。本着这个原则，我把戴翼麟分给了殷悦，希望殷悦赶紧用她超乎常人的手段抹杀这个小孩对中文的兴趣，让大家都早点解脱。
　　我把奈洛分给了自己。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很努力地尝试Nina那般对小孩的耐心。
　　“顾。”奈洛回答道。
　　“顾是我的姓，我现在教你我的名字。”我的耐心化成脸上持续的笑容。
　　“好。”
　　“我叫姐夫。”说完，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姐夫。”奈洛是莫尔家第一个肯定我的地位的，这一声姐夫喊得我心都醉了。
　　“再喊一遍。”我一脸陶醉，我的声音轻轻颤抖。
　　“Jeff。”
　　“姐夫！”
　　“Jeff。”
　　“是姐夫！”
　　“Jeff。”
　　这小孩彻底惹怒我了，他要是不把发音念好，我就把他的名字改成奶酪。
　　杨野在哄洛小朵。他细细的微笑看起来安静且温暖，就像寒冬里的一池温泉，无声无息却热气四散。Nina告诉我说杨野不爱笑，在陌生人面前近乎冷漠。她认识的要么是以前的杨野，要么是跟她独处时候的杨野，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杨野，更不是眼前一脸讨好想要知道小朵真名的杨野。
　　杨野右手描了几笔，小朵不停地上下晃动她可爱的小脑袋。他抬头看向我这边，跟我对视，手中举起写着洛小朵三个字的纸片，毫无保留地绽放无声的笑容。他略微消瘦的脸庞仿佛处在光晕之中，笑容随着他眼角嘴角扬起的弧度如阳光一般地向外散发。
　　靠窗的两张桌子边，Nina和小川在教佐伊写她的名字，玲儿教着调皮的迈克和更加调皮的卖客。这一桌安静一桌热闹是两道迷人的风景。两个二八芳华的可爱少女隐隐流露贤妻良母的潜质，怎能不让我跟杨野心动？我们不时观察着她们，然后不时地互换眼神：没有带小孩本事的我们能遇到她们，是一种幸运。
　　本来我是认为所有女生都可以散发母性光辉的，殷悦让我意识到了自己认知的短浅。她跟戴某某吵了起来。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吵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殷悦却轻轻松松办到了。
　　“Stupid。”戴。
　　“笨蛋。”殷悦。
　　“Jerk。”戴。
　　“混蛋。”殷悦。

　　“You ugly。”戴
　　“你才丑。”殷悦。
　　“I hate you。”戴。
　　“我才讨厌你。”殷悦。
　　我一度感到困惑，不知道他们是在对骂，还是殷悦只是在翻译戴的话。殷悦对戴做了一个鬼脸，让我确定了她在这场争吵中获胜了。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光荣的胜利：戴的词汇实在是太有限了。
　　宋同学本来只是安静地在教珍妮写字，但是他又情不自禁地被殷悦吸引了去，幼稚蛮横的殷悦在他眼里可能如圣女一般。
　　“我帮你搞定他。”宋献媚地看着殷悦。
　　“你揍他。”殷悦随口说道。
　　我这时候觉得很有必要过去制止盲目的宋同学，但是宋同学出乎意料地证明了他才是屋子里最有小孩缘的。
　　他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变了一个魔术，成功地震惊了三个小孩：戴某某，珍妮，还有殷悦。
　　“怎么做到的？”殷悦一脸惊奇地问道。
　　“这个不能说。”宋同学很得意。
　　“说嘛说嘛。”殷悦开始撒娇。
　　“这个真不能说。”宋同学越发得意了。
　　“说不说！”殷悦声音带着暴躁。
　　“我说就是了。”宋同学又蔫下去了。
　　贱。
　　这是一次成功的六人约会。我陪着Nina，杨野陪着玲儿，殷悦虐待着宋同学，这画面的确美好。我们的圈子就这么定型了，再也挤不下一个人，也挤不出去一个人。
　　这一次，我没有想起过去的四个伙伴，心里和眼里只有现在和将来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