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
第28节

作者: 陆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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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写好的商业计划书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朱老夫子,老夫子看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就像以前高考前夕给我们辅导一样。朱老夫子对我说:“你的效益是建立在你有固定的客源基础上,假如没有客源,客源不多,怎么办? 不要想当然,要有凭有据。对客源的估计,要等你把房子看好后,才能决定。”
  我和老夫子商量,把房子租在大学城旁边,靠近凤城师范学院,把大学生当成我的主要客源。老夫子沉思片刻,点头赞同。我考察过,大学城管理灵活,学生进出自由,他们喜欢在外面用餐。周末的时候,大学生成双成对,就喜欢到附近的小饭店“改善”一下,当着女朋友,男学生掏钱的姿势很洒脱。
  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到金凤凰。我想请三圩镇的第一厨师陈胖子出山,陈胖子和我姐夫家不远,彼此有些熟悉。陈胖子以前在凤城扬州等地做过厨师,做的菜很有特色,擅长做农家土菜,能化腐朽为神奇,把一些看似平常的原料烧出不平常来。他是厨师长,一般自己不烧,配好了菜,让手下人具体操作。有好演员电影才有票房,同样,有好厨师饭店才有客源。陈胖子就是饮食界大牌的演员、醒目的招牌。人无完人,陈胖子菜烧得好,但他有个致命弱点,别看他五十大几的人了,还有喜好女色的毛病,经常到镇上康福大药房买些提高能力的药。听三圩人讲,在扬州的时候,陈胖子仗他是个大师傅、“镇店之宝”,喜欢“关心”饭店的那些打工妹,动手动脚的。有一次,正好被这个打工妹的男朋友撞见,这个男朋友是个血性男儿,很揍了他一顿,陈胖子鼻塌嘴歪。没办法,理亏呀,牙掉了也只能咽进肚里。身体和心理都受了伤的陈胖子,离开了扬州,现在一直闲赋在家。陈胖子手艺好,薪酬自然很高,估计没有三四千一个月,他是不会出山的。我灵机一动:

  “可以采用股份制,把饭店的效益和他的工资挂钩?”
  老夫子说,你小子太聪明,跟木匠学精了。说实话,我找陈胖子,主要是看中他的手艺,我想和他学个一招两式。帮工我不愁,凤城的打工妹不少,广告一贴,能来一大帮子。忙起来,我也可以请翠芳帮几天忙,凤姐应该不会鸡肠鸭肚的。
  晚上,我打了电话给我姐姐,请她帮忙,姐姐回了电话。说陈胖子去上海了,一时半会不回来了。 朱老夫子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我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看看,有好的门面就盘下。
  夜里,朱老夫子打来电话,吩咐我三思而行,谨慎出手。理由很简单:现在没有多长时间过春节了,客源成问题。对,干脆,明年开了春再谋划。老夫子反复强调不要着急,悠着点,上午栽树,下午就想乘凉的事情是没有的。
  “出门看天色,炒菜看火色。”看来,要随机应变,从长计议,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但是,我不能总是闲着啊,这心里憋得多慌。

  唉,找个什么事情先干着呢?

日期:2010-06-09 08:28:23

  42
  想不到,贵锁翠芳来访。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夫妻俩可是一对大忙人,一天到晚总是手不停脚不住的,难道知道我辞职了?不会是来看我的笑话吧?
  “二位忙人,稀客稀客。”我赶紧请贵锁夫妇坐下,他们真的很少光临“寒舍”。
  沉默片刻。贵锁说:“小鹏,你怎么好好的把工作辞掉呢?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不能冲动啊。不是有句话叫‘心要热,头要冷’嘛。”看来他们不知道我辞职的真正原因。
  “我想自己干,开饭店。”我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想法。
  “也好。反正是打工,给别人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还省得受窝囊气。”翠芳还是那样,快人快语,巷子里扛木头——直来直去。
  “我们单位今年来了几个大学生,据说是找了关系硬塞进来的,人满为患啊。”贵锁仍然在为我的辞职可惜。
  “也难怪,这些大学生眼高手低,不顶用。以前的大学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现在大学生一进大学就愁工作。世道真的变了……我估计以后扫大街的都是大学生了。”翠芳的话火药味很浓。你别看她是女流之辈,还蛮愤世嫉俗的。
  我知道贵锁翠芳是安慰我,我理解他们的苦心。说实话,老乡的关心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在凤城,贵锁是元老级了。他初来乍到的时候,真的不容易,真正是单枪匹马、孤军奋战。等贵锁站稳之后,到凤城打工的三圩人总喜欢投奔他,先到他那落脚几天,过渡一下,他那成了三圩人在凤城的临时“客栈”。贵锁的家乡观念很重,只要三圩人看得起他,他愿意“传帮带”,从不嫌烦推辞。王木匠开始来的时候,对凤城一无所知,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像一个懵懂的流浪儿,只好先在贵锁家安营扎寨,吃喝拉撒了好几天。后来,才慢慢找到感觉。

  每一个在异地打工的都有一段心酸的故事。贵锁自然也有。他的故事我已经听王木匠说了多次。当初,他是和其他几个三圩人一起来凤城的,他们是在温泰市场开始自己的创业之路的。那时,温泰市场刚刚兴办,冷落萧条,百废待举。贵锁两口子卖的是胸罩袜子内衣丨内丨裤,夫妇俩要从温州、常熟等地进货。由于资金不多,俩口子边卖边进,往返频繁,车马劳顿,疲于奔命。宝贝女儿蓉蓉还在三圩读初中,翠芳隔三差五还要回去看看。公公婆婆岁数不小了,还要照顾孩子,真让人不放心。相当长的时间,贵锁独当一面。他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不会吆喝,不会揽生意,生意自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没生意?也好,贵锁落得个清闲自在,一天到晚,捧个书本坐在那不知在研究什么,反正是机械电子方面的。研究来,研究去,生意如黄鼠狼拖鸡——越拖越稀。你别说,顾客真的很怪:谁家生意好,他越是喜欢扎堆、凑热闹,人头上接钱;谁家“门前冷落”,他越是脚丫不迈、人影不现。这边翠芳干着急,那边贵锁依然不慌不忙,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样子。翠芳气得把贵锁的书狠狠摔在地上,还踩上一脚,咬牙切齿:“望,望,望你个大头梦。喝西北风去吧!”赶前不赶后,翠芳想收手了——苦苦支撑也没有意思。但“上山容易下山难”,钱押在货上,场地租金给了,转给谁呢?当时的贵锁夫妇真是进退两难,“捧个猪头找不到庙”。后来,他们还是撤出了温泰。钱没有赚到,反而折了几万元。“才学剃头,就遇到个大胡子”,把贵锁夫妇折腾得不轻。多亏贵锁有一技之长,歪打正着,应聘到了兴泰机械厂,否则真不知现在干什么呢。

  “我当初可比你现在艰难多了,债一屁股呢,挺过去就好了。在兴泰一开始我也不适应——”
  “哦?”我有些好奇。
  “兴泰的几个老职工,不大看得起我这个乡巴佬,冷嘲热讽,常常合起来刁难我。我的方言重,一张嘴就是笑声一片。我们三圩人说‘全部’是‘嗨吆’,有段时间,厂里‘嗨吆’声声,一看见我都是‘嗨吆嗨吆’的。我不理睬,把精力花在业务上。那段时间,说真的,挺孤单的。夜深人静,想说句话的人的都没有……”
  “又忆苦思甜了,不是有你的徒弟吗?”翠芳笑了,我也笑了。我知道,“徒弟”指的是梅兰。看来,贵锁的指头一辈子夹在了翠芳的门缝里了。
  “说正事呢,陈芝麻烂谷子也翻出来,扯七扯八的。”贵锁对老婆“指冬瓜骂葫芦”的行为似乎有些不满。停了一会,又说:

  “后来有一次,厂里车床出了问题,老出次品,他们找不到原因,被我这个乡巴佬找到了——我正好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从此他们对我刮目相看了。”
  “记住,‘打铁先得本身硬’!”
  “千靠万靠,靠自己是真。自己跌倒自己爬啊。”
  “既然辞职了,下一步就好好干!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小鹏,保重。有事多商量,赛过诸葛亮。三圩老乡支持你。”贵锁翠芳告辞了。

  送走贵锁,天快黑了,我来到了泰山公园。公园北边有一片梧桐树林,这里是凤城喜欢吹拉弹唱的人汇聚的地方,不管水平如何,“吱吱呀呀”可以尽情展示,管你成不成曲调,没有人干扰嘲笑。
  心情不好,我的笛子也很长时间不吹了。我拿出我的短笛,练起了我的《兴化打工者之歌》,不知不觉,悠扬的曲调变得哀婉惆怅,如泣如诉。我没有心思吹了,正好肚子也唱空城计了,打道回府。
  吃了晚饭,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发愣发呆,胡思乱想。贵锁的经历给我启发,人确实要自强,而自强首先要有一技之长。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我准备好了吗?没有。我现在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干脆,我想先摆个地摊,锻炼自己的能力,也能先赚点,为以后做准备。我爬起来,拨通了王木匠的电话。我想请王木匠把永贵借我一用,我想过几天去温泰市场进点货,到坡子街广场卖。王木匠的回答出人意料:永贵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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