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却不是,那里只是写了一些……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总之是一本反朝廷的书,所以被禁。我后来就没有读下去,以为只是一些胡编乱造的杜撰。可是……可是如果真有琴韵小筑的话,那么搞不好,其他的一些事情也有些根据……”张塞说。
“其他的事情,比如说?”周远问。
张塞正色道,“比如说,慕容家书!”
周远和丁珊对望一眼,都不解其意。
张塞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说,“你们都没有听说过吧,因为那本野史本来发行量就小,二十几年前又被朝廷禁绝。”
“可是慕容家书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很让朝廷害怕的东西啊。”周远说。
张塞嘿嘿冷笑道,“那本野史里是这样说的,那个慕容复后来发了疯……这你们都知道吧?”
周远点点头,“因为兴复燕国毫无希望。”
“不对,是因为爱情的打击!”丁珊反对。
“不管什么原因,他抛弃了荣华富贵,抛弃了所有的亲人和随从,甚至那个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侍女阿碧,然后像个疯道狂僧那样,去四方云游……”张塞继续说,“据说,他遍访名山古迹,穷尽禅经卷典,问道于无数世外高人,又独自一人静坐苦思数载,终于参悟了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真理……”
周远和丁珊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慕容复在不断思考反省中,将他的领悟写成书信,寄回给仍在琴韵小筑中阿碧,那时的阿碧,已经不仅仅是他的丫头,更是他的人生伴侣,他尘世中唯一的牵绊了。阿碧将那些书信编辑成册,汇集成《慕容家书》。”
周远听完,静默了片刻,才说,“如此说来,慕容家书是一本昭示世间终极真理的奇书?”
张塞使劲地点点头,“一切的一切,从自然力,到内力,从武学终极的奥义,到人生和宇宙终极的奥义……”
“这么说,慕容家书也是一本武学的最高秘笈?”丁珊问。
“这书解释了比武学更高的东西,但是根据那本野史,慕容复也参悟了武学的终极理论。”张塞说。
“你能具体地说吗?”这下是周远被吊起了胃口。
“当然不能,”张塞说,“我只是当本野史随便翻翻而已,哪能看那么仔细,不过朝廷禁这本书,倒不是因为这书本身……”
日期:2010-01-31 06:06:42
“而是因为那本书里,大逆不道地宣称,二十九年前,那场铲灭魔教的风暴,全然是朝廷和武林联手制造的一场大阴谋,”张塞压低了声音说,好像这座鬼蒿林的孤岛上,也会有朝廷的细作密探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本慕容家书。”
周远和丁珊听完之后,面面相觑。
像这种“武林阴谋论”,实在是听到太多了。《武林探秘》那样的三流杂志,几乎每一期,都要爆出一两个惊天动地的阴谋,越是耸人听闻,难以置信,那一期的销量就越好。张塞自然也了解,当初他完全是出于好奇,才去偷偷翻阅那本禁书,看了几页后,立刻觉得相当牵强附会,荒诞不经,便也就扔下了,可没有想到琴韵小筑的名字,竟会在这鬼蒿林里出现。
三个人一边讨论,一边仍沿着荒弃的小径向前走,行了一段路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四岔路口。周远和张塞正四处张望揣测,丁珊却突然坚定不移地朝左手边那条小径走去。
周远刚才一番观察,也发现是最左边的路相对不那么荒芜,便跟了上去,张塞却小声说,“看你女朋友的样子,好像认识这里似的,刚才在桃林里穿行,怎么这么巧能找到这石板路上?”
周远只当是张塞和丁珊结了梁子,要抬杠到底。然而一路走下去,前方又出现了两三次岔路,丁珊总是略一迟疑,便选了其中一条,到后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前面领路。这下连周远都开始疑惑起来。
天色已经要彻底变黑,小径两旁的树林里,开始发出一些低低的窸挲之声,仿佛有什么昼伏夜出的鸟兽开始了活动。丁珊突然慢了下来,不再是一个人远远走在前面。周远知道她是心里害怕,毕竟是女生,刚才在渡船上看到那怪物时,连武功都忘了。
三个人又行了大约一刻钟,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片平坦的空地上,一圈由极高大的木桩紧紧筑起的木栅栏似乎围起了一个小庄园。那些木桩的顶部都削得很尖,像是防着栅栏之外的什么东西。而那栅栏之内,竟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三人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都以为这鬼蒿林是一片死亡绝地,却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人生活。可是,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呢?既然有人生活,他们是否和外面的世界有所往来?如果有的话,就说明存在从鬼蒿林通向外界的出路。
三人来到庄门前,丁珊伸手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没有动静。丁珊于是加了些内力,在木门上敲出了“砰砰”的声音。这一下顿时听到里面远远的有一声惊叫,然后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一些人快速说话的声音,然后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
门后面颇忙乱了一阵之后,终于打开了门上一扇小窗,露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脸。
那男子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人模样,他警惕地打量着外面的三人,脸上显出惊讶的神情。
“你们是什么人?”那男子问道,他操着一种奇怪的吴地方言,既不似姑苏也不像是无锡那边,但的的确确仍是吴语。周远本是江南人氏,张塞则来燕子坞三年多,因此还能听懂。
“我们是燕子坞的学生,误入鬼蒿……误入了这片芦苇塘中”,周远想人家既然住在这里,把这里叫做鬼蒿林似乎不敬,立刻改口,“找不到出路,现在天色将晚,是否能收留我们一晚,并指点归路,我们将不胜感激。”
那年轻人明显明白周远说的话,脸上有一丝犹豫。这时候他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轻轻说了些什么,年轻人立刻板起脸孔来,说,“本庄从不收留外客,你们……你们另寻别处吧!”
周远正要分辩,丁珊已经抢道,“我们在芦荡里已经辗转了几个时辰,风吹雨打,找不到归路,中间又被妖怪袭击,险些没命,你现在拒我们于庄外,分明是置我们于死地而不顾……”丁珊说。她其实并不惧夜路野宿,只是一想起那个浑身腐肉的佝偻怪物,便浑身颤抖,所以说话时一脸凄凉,泪花闪动,都是真情流露。
那年轻人看到丁珊凄楚动人的表情,又听到她那带着川音的动听官话,一时有些迷惘。这时他身后的苍老声音又是一阵快语,仿佛在催促。年轻人转过头去,说了几句,似在为栅栏外面的人求情。一老一少对话了几句后,年轻人才又转回到小窗口,一脸尴尬地说道,“我爷爷吩咐我说,你们若想留宿,须得答对三个算学问题方可……本庄名曰格致庄,只礼敬精于算学,通晓格物致知之道的人。”
丁珊和张塞脸上都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天底下竟然有要考问算学才能留宿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转过头去看周远。
“行,你问吧。”周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们庄里有大人,也有小孩,每天晚饭都吃馒头,大人每人吃四个,小孩四人吃一个,我们庄共有一百人,晚饭共吃一百个馒头,请问有几个小孩,几个大人。”年轻人问道。
“八十个小孩,二十个大人。”周远随口回答道。这个问题非常简单,是《孙子算经》里著名的鸡兔同笼题的变种而已,他觉得可能是那年轻人见他们可怜故意放水。
后面苍老的声音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年轻人又问,“我从庄的东面运米到西面,背米时一炷香走二十五丈,回来时,一炷香走三十五丈,五柱香往返三次,问庄东到庄西有几丈?”
周远略一思考,说,“二十四又三十六分之十一丈”。这是《九章算术》里的一道题目。
后面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提高声音说了几句,那年轻人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一张苍老的面孔出现在小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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