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活在两千年的谎言中:人皮论语》
第4节作者:
飕飕飕 硃安世没防备这一问,忙望向小童,没想到小童竟不慌不忙回答道:“午井乡,高望里。”
“午井乡出南门更近,为何要走西门?”
硃安世忙答道:“本要走南门,刚巧碰到一队捕吏往南门追人,怕扰了公干,就避开走这边了。”
“追什么人?”
“像是个胡人,违例偷买了些铁器,藏在布帛中,想私带出关外。”
“怪道刚才嚷声一片。”
门吏不再多问,打开了门,硃安世连声道谢,牵马走了出去,随即翻身上马,加速向西奔去。
到西城门时,天色已黑。
城门已关,一队兵吏,明火执仗,在门楼下巡守,看来已接到京城诏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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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3-31 12: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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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未央宫。
司马迁自北阙缓步走进未央宫,书侍卫真紧随身后。
进了宫,迎面便是天禄阁,其西相隔二十余丈,则是石渠阁。
抬头南望,椒房殿、温室殿、清凉殿、宣室殿、前殿……三十二座殿阁,一殿高过一殿,重轩叠阁、金雕玉砌,红日在檐下,楼台在云中。
“这未央宫建成到今年,居然整巧一百年了呢。”卫真忽然道。
司马迁点头笑了笑,卫真这些年倒也读了些书、记了些史。
卫真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当年是萧何督造的未央宫,他也是一代贤臣,那时,高祖称帝才两年,战乱未休、成败未定,天下凋敝、百姓困穷,未央宫却建得如此奢华……”
司马迁叹息道:“萧何也算一片苦心,他正是怕后世奢侈,特意使未央宫之壮丽无以复加,一次建成,让后继帝王无需再费财力。”
“可见贫者不知富者心,当年瞧着奢华已极,到了当今天子,却嫌它窄陋,增饰了多少回了。高门、武台、麒麟、凤凰、白虎、玉堂、金华这些殿都是后来增修。更不用说未央宫外,又新建北宫、桂宫、明光宫、建章宫……还有上林苑、昆明池、到处的离宫别馆……”
司马迁忙喝止,卫真也立即警觉,吓得伸伸舌头,赶紧闭嘴。
司马迁长喟一声,心想:高祖既把天下视为自家产业,当今天子穷奢极欲,也只当是花销自家私财而已,又可奈何?
他不愿多想,向西行至石渠阁,拾级而上。
石渠阁下,深水静流。
当年,秦始皇为灭天下异心,杜绝诸子百家之学,禁民藏书,遍搜天下书籍,大都焚之一炬,少数藏于皇宫内府,天下文献灭绝殆尽。高祖攻入秦都咸阳,诸将都去争抢金帛财物,唯有萧何收藏图书律令。营造未央宫时,萧何又特建了石渠阁、天禄阁,专藏文献典籍,才算保住一线文脉。
建石渠阁时,下凿石渠,引入宫外潏水,环绕阁下,因名“石渠阁”。
司马迁不由得感叹:这石渠当是为防火灾,便于就近取水。萧何惜护典籍之心,可谓深细。
登上台基,凭栏四望:未央宫里到处金玉炫耀、红紫纷扰,宫人穿梭、黄门往来。唯有天禄阁和石渠阁,地处最北,平日极少有人出入,此时秋风寂寂、落叶寞寞,愈发显得萧疏隔绝。但两阁毕竟深蕴文翰之气,清寂中自具一派庄重穆然。
卫真又小声说:“当年阿房宫和这未央宫相比,不知道哪个更甚?”
司马迁不答言,但心想:当年秦始皇发七十万人建三百里阿房宫,殿未及成,而身死国灭;他钳民口、焚典籍,欲塞万民之心,到如今,却图书重现,文道复兴。可见有万世不灭之道义,无千年不朽之基业。
未央宫又何尝不是如此,看眼前虽繁盛无比,若干年后,恐怕也难免灰飞烟灭,无迹可寻。而天理人心,则千古相续,永难磨灭。
想到此,司马迁豪情顿生,卫真见他面露笑意,有些纳闷,又不敢问。
司马迁转身走向阁门,迎面见几个文吏护拥着一个官员出来。
那官员年近六旬,枯瘦矮小,却精干矍铄,一双眼精光锐利,如一只老瘦秃鹫,是光禄勋吕步舒。
司马迁与吕步舒都曾师从董仲舒,但两人年纪相隔近三十岁,吕步舒又官高位重,因此从未说过一句话。司马迁忙退到路侧,躬身侍立,吕步舒并未停步,只隐约听见他鼻中似乎哼了一声,算作答礼。
等吕步舒下了阁走远,司马迁才举步进道石渠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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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3-31 13:5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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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杜周车骑赶到扶风。
刚到东城门下,城门打开,减宣率众出来迎接。
杜周与减宣故交多年,曾共事于张汤门下十数年,后来张汤被诬自杀一案,就是由减宣查办。二人为官效法张汤,都以深究细查、严治敢杀著称。也都经过宦海浮沉,知道此案关系重大,相视点头,心照不宣。见了面也无寒暄,减宣开口就道:“盗马贼还在城中,正在细搜。不过捉到一个与那盗马贼相识之人。”
进城到了府中,杜周顾不得劳累,马上命掌灯,同减宣提犯人审讯。
犯人提上来,杜周一看,只见犯人脸上血肉模糊,纵横几道剑伤,犹在滴血,满襟血水湿漉。虽然如此,却挺身而立,并无惧意。
减宣道:“这老贼应是怕被认出身份,先用剑割伤自己脸面,然后才要自刎。”
“搜出什么了?”
“只有一个水囊,几块干粮,两串铜钱。”
杜周下令:“衣物再细查。”
吏役忙将老人浑身上下剥光,全都交给杜周身边长史。
老人披头散发、赤身露体,跪在地上,木然低首,听之任之。
杜周随行令丞知道惯例,一向是先打再问,便命道:“笞五十!”
吏役将老人俯按在地上,压住手足,刑人手执五尺竹笞,挥起便抽。这刑人是惯熟了的,知道这五十笞是用来威慑犯人、逼其就范,所以并不用全力,只专寻最怕痛之处,笞笞触骨。那老人却始终忍痛不叫,只在喉咙里发出闷哼之声。
五十数满,令丞等老人缓过气来,问道:“你和那硃安世可是旧识?你们在客店会面所为何事?”
老人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像是没有听见。
令丞便道:“再笞五十!”
刑人举笞又抽,这次下手加力,招招狠准,务使极痛,又不要他命。老人再忍不住,痛叫出声,却并不喊饶。
五十笞又完,老人已疼昏过去。
减宣令人抬回狱房。又命提客店店主与客商审问。店主、客商都惊慌至极,搜肠刮肚,把所见的一切细枝末节尽数交代。
众人退下,减宣独与杜周商议:“看来老儿与盗马贼并不相识。”
杜周点头不语,心里沉思:硃安世已犯了滔天大罪,逃命唯恐不及,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约见老儿?
“那店主偷听到老儿有东西托硃安世护送,什么物件这么贵重,值得舍命?”
“不是物件,是人。”
“那小儿?”
“嗯。”
“那老儿豁出性命要保住秘密,那小儿恐怕干系不小。”
杜周点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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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3-31 14: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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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向,司马迁都在天禄阁查书,有半月余没到石渠阁。
脱履进门后,却不见书监阜辜,一名黄门内官迎上来,身穿书监衣冠,却从未见过。
那个黄门躬身行礼:“卑职段建参见太史。”
司马迁一愣:“又换人了?”
段建只低头答了声:“是。”
当今天子继位以来,连丞相、御史都频繁更替,更莫论宫内宦官。八年来两阁书监已经各换了五、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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