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6-21　09:56:03

　　“妈！爸爸这是怎么了？他好像站都站不稳一样？”
　　妈一听我问这话了，就不说话了，径直朝前就走了。刚走了两步，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追上去扯着她衣角说：三姑，你买的肉啊？我都吃得来肉也！
　　我妈就顺手就在孩子鼻头上拧了一把：看你鼻涕都要流过河了哟，你还吃得来肉，多能干哟！

　　孩子仰着头，小鼻头被我妈捏得通红：三姑，我去你家吃饭嘛！我爸出去帮人做房子去了，我今天又没饭吃！
　　表哥一听他那话就笑了：哎呀，你好厉害啊，连肉也会吃？你叫啥名字？
　　我妈就叹气：哎，这个娃儿啊，又造孽，又让人生气！
　　我们这个村子名字叫大屋基，实际一点也不大，由三个小姓氏组成，总共也就百十来口人。我们谭家，也就父亲三兄弟。一姓白的独户，住在村子间。还有一户是姓赵，共有四个儿子5个女儿。
　　在我小的时候，村子里人气还算旺的，院子里像我一般大的孩子还有好几个，一天到晚都有孩子的打闹声，或者是邻里之间的吵骂声。

　　其实邻里之间吵闹并没有多大的阶级矛盾，多半是挖土的时候多挖了点别人的土，你家的树叶子太茂盛挡住了别家庄稼采光啊，反正就是这些鸡皮蒜片的事。
　　那时人多啊，我们这一人才几分薄地，哪怕是一小块泥土都精贵呢！我记得当初因为邻居挖土的时候，多刮了一点我家的地的皮，把我妈急坏了，她说照这样下去，一天刮一点，再过两年这地就成别人了的！就为那事她跟人吵了一天一夜，最后说话都变鸭子声了。
　　而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走光了，村村都只剩下老人小孩和狗。老人种不了多少地，小孩和狗也不行，所以以往的精贵的天地都变得荒芜一片，杂草比人还高。
　　父母见不得土地荒芜着，两人收集了近十个人的地来种。大家都不让他们种那么多地，怕累倒了他们，父亲却叹息：多好的地啊，这样荒着真可惜。
　　我妈指了指寂静的村子，叹了口气：我们村子都空了，你伯父伯母跟着堂哥去了镇里。那头就剩下你二伯父，二伯母！这头就剩我和你爸爸。中间白家，也只有两个老头，女儿上大学后来留在上海，说是找了个好工作，不过都三十几岁了还没嫁出去！哎，真是的，书读多了反倒嫁不出去，为这事她爸妈焦得头发都白了。
　　我妈说大龄剩女的时候表哥看了我一眼，我过去推了他一把，扭头问我妈：妈，这小孩他妈不管？

　　我妈指了指孩子：要不是他爷爷得癌症，这娃儿还没这样造孽。
　　表哥说，听说他爷爷前些日子去世了哈？
　　我妈说是的，他爷爷去年得了胃癌，检查出来的时候是早期。他爷爷检查出来后希望手术，他想啊，9个孩子，一人出点钱这手术就做了。可是9个孩子除了赵八其他都不愿意出钱。赵八是孝子啊，可是命不好，又穷，到现在楼房才修了一般住着呢。但是老汉摆明要手术，他只好卖猪卖牛给父亲看病。
　　刚开始一家人还相安无事，到后来筹备手术费的时候赵八老婆不干了。她说老头有9个孩子，凭啥她一家人出，而做手术要七八万呢，欠那么多钱，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赵八不想父亲眼睁睁就这样去了，就自作主张贷款4万给父亲手术。他媳妇知道后，在老头手术后的第七天，向赵八提出离婚。他不肯，他媳妇就丢下孩子不辞而别了。
　　赵老汉手术出院后得知媳妇因为他手术的事跑了，看到哭哭啼啼找妈妈的孙子，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唯一孝顺自己的儿子，对不起孙子，没得好久就一命呜呼了。
　　“舅妈，舅舅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跟静息她们说自己生病的？”
　　我妈就点头：一文，你舅舅这几个月一直不对头，经常喊肚子疼，人又黄又瘦。我说把几个娃儿喊回来，商量一下弄到医院去看病。你舅舅死活不肯，说他都活了几十岁了。就算得了啥子病，不检查出来就算了。到时莫弄得像赵老汉一家人财两空。

　　我掉转头就往家里跑，我进门时，正看见父亲坐在椅子上正用右手低住腹部。我蹲在地上一把拉他的手，手真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把他的手放在我脸颊上蹭了蹭我眼眶一下就红了：爸爸，您怎么这样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