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都像是散了架，后怕漫过四肢百骸，仿佛触电一般，每一块肌肉骨头都麻酥酥地颤动起来！

　　她转身伏在他怀里，哭声再也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他揽着她的腰，呼吸越来越沉重，却一声不吭，任她尽情地发泄！
　　最后还是小夜说话了：
　　“姐姐，你再哭他都要倒了！”
　　她一惊，连忙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颤声问：

　　“很痛吗，是不是很难受，还撑得住吗？”
　　这才发现那一把刀居然一直都逼在小夜身上，她扶着他，握着他拿刀的手：
　　“小夜是帮我们的！”
　　他冷冷地看着那行事大异常人的女孩子，刀拿在手中，不进，也不退！
　　女孩子蓦地冷笑出来：

　　“你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反戳你一刀，我既然肯跟你们上船就没想过要跑！如果不是为了帮蓝姐姐我才不管你呢，我是怕我姐年纪轻轻就守——”
　　“小夜！”蓝蕉立刻截断她的话，生怕那口无遮拦的女孩子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她喝了那一声，目光突然触到她脖子上的伤，没想到自己居然下了那么重的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小夜，你的伤……你的伤……我、我……”
　　“姐姐别担心，小伤而已！”她自己撕下一片裙子裹了伤口，向她宽心地笑，“你也不要自责，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怪就怪Lea那个混蛋，一直不肯放人，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她转向沉沉的河面望了一望，又指向船舱：
　　“你们去舱里面吧，我来摇橹，这夜赛河上虽然没有暗礁，但山洪会冲很多的浮木下来，撞上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她说着，斜一眼那屹立不动的男人，嘲讽：
　　“怎么，T先生，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想一直拿刀指着我摇橹吗，好啊，浪打过来站不住，掉进河里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蓝蕉望着他，轻声哀求：
　　“你相信小夜吧，也相信我啊，她不会伤害我们的！你伤得这么重，不能一直站的！”
　　狂风暴雨中，那软软的语调轻轻浮动，仿佛凝定了迎面的风雨，又仿佛一只温柔的手，不经意便掐断了那根一直绷紧的弦！
　　突然之间便不想再去怀疑戒备了，整个身体蓦然松懈下来！那样一松，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便迅速流失，他脚步一颤，扶住她的肩，终于不再坚持，由她扶着走进舱里！
　　小夜取出船上的斗笠戴在头上，捉起两只橹，借着闪电辨识着周遭环境，小心掌控船的方向，躲开浮木漩涡，直直向那下游飘去！
　　船舱由木杆挑着几块帆布搭成，极是简陋，那小小的顶棚几乎形同虚设，风卷着雨呼呼灌了进来，劈头盖脸砸在身上！

　　他斜躺在狭长的船舱里，上半身瘫在她怀中，呼吸浑浊缓慢！
　　她小心抱着他沉重的身子，尽量不碰到他背上的伤口，紧紧扣着他的一只手，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心跳似乎也跟着断断续续起来！
　　闪电割开黑幕，照出了河岸树影涌动，河中浊浪滚滚，风急雨大，那一条小船颠簸飘摇，凌波起伏，在风口浪尖上逐流而下！
　　她紧紧抱着怀中已经陷入昏迷的人，那样紧的贴合，直想将自己的体温生命都揉进他身体中去！她不自禁低头，面颊贴着他没有丝毫温度的脸，有水珠落在他脸上，冷的是雨，烫的是泪！
　　“撑住，我求求你一定要撑住……你说过要带我走到清迈，你说过的！”她低低地嘶喊，那话在他耳边荡过，立刻便被雨打风吹去！

　　电闪雷鸣的夜，风雨飘摇的船。
　　心在焦虑恐惧中凌迟，一路夜航一路碎！

日期：2009-12-07　15:15:04

　　二十三 曙光
　　天空吐出了鱼肚白，一夜风雨之后，东方总算露出了第一抹曙光！
　　长尾船在湍急的水波中径自逐流，里面灌进了半船的水，摇橹的人早就累倒在船舷上，这时被清晨的冷风一吹，冷得牙齿格格打颤，揉了揉眼睛便醒了过来！
　　一夜风雨的洗礼，两岸葱茏的树木娇艳欲滴，仿佛绿色的织锦，沿河逶迤，连绵不断，鸟声清脆婉转，在密林间起伏交织，啭出跃动的空灵。从顺流而下的小船上看去，夜赛河的清晨便是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
　　而那样的美景却丝毫吸引不了女孩子的目光，从一看到那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她便再也转不开眼睛！
　　他们其实是相当狼狈的，头发凌乱，全身湿透，女子闭眼靠坐在舱里，怀中伏着那看不见脸色的男子，他们一半的身子都泡在一舱浊水里，似乎维持了那样的姿势很久很久，似乎都已经坐成了石化的雕像。
　　船舱的帆布早被风揭飞而去，清晨淡淡的红光落在女子苍白的脸颊上，照出了眼角眉梢凝定的忧郁，忧郁之外，却又有着另一层的痴迷沉醉，仿佛是沉溺于一首伤感的曲子，明知继续听下去是伤心伤身，却仍是义无反顾、执着不悔！

　　那样的神态让女子如沐圣光，在那如画的风景中，在这飘摇的小船上，突然便温润高洁起来！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痴痴望着，心里忽然涌起了不知为何的甜蜜与忧伤！
　　不知道那样望了多久，女子的眼睛动了一动，睁开来便看到小夜一眨不眨的眼神，她微微一愣，接着便对她浮起一个虚弱的笑！
　　“姐姐，”小夜轻轻唤她一声，眼光在她身上流转，似在欣赏一幅隽永雅致的画，“我没说错，你真的好漂亮啊！”
　　蓝蕉动了一动喉咙，话还没说出口，忽然看到小夜脸上变色，接着低低叫了起来：

　　“遭了，哥哥他们追来了！”
　　她回头一看，目之所及的河面上，一只长尾船乘风破浪跟了上来，上面的两个人影已经隐隐约约看得见！
　　“怎么办，小夜怎么办？”她惊叫起来！
　　“姐姐别慌，我下船拦住他们！”女孩子立刻摇起了橹，不多时便将船泊到岸边，纵身跳到了岸上。
　　“小夜……”明白时间紧迫，分别在即，这一别也许此生再也不会相见，蓝蕉喉咙哽咽，眼中有泪光闪烁，也知道任何感激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女孩子淋了一夜的雨，同样是面色苍白，却是大气地挥挥手，笑颜如花：
　　“姐姐，什么都别说了，能够认识你我很高兴，我以后还要去中国找你呢，可别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啊！”

　　她哽咽：
　　“不会的，一定不会忘的……”
　　她怀中一直昏昏沉沉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咬牙逼着自己清醒过来，艰难地转过身看着那女孩子，惨白的嘴唇动了一动，吐出两个轻不可闻的字：
　　“谢谢。”
　　小夜“哧”地笑出声来：

　　“谢谢？嗬，你欠我的可是一条命，这两个字就把我打发了吗？你可得撑着点，不能一命呜呼了，将来碰上了可是要还给我的！”
　　“一定！”同样是气息送出的两个字，却是一诺千金，重如泰山！
　　那其实只是女孩子随意的一句玩笑话，一直在哥哥庇护下长大的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往后的生命中，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被人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便是这句话让她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她用尽全力推开小船，那船在浅水中转了几转，立刻又随流而下，向着下游的湄公河飘去！
　　女孩子踮高了脚尖，对着船上频频回首的女子不断挥手，看着那一道船影在满眼苍翠中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
　　她这才吐出一口气来，脚步踉跄了几下，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在她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后面的船也追了上来，还没靠岸，齐已经一跃跳了上去，扶起地上的女孩子，压抑了一夜的怒火在看到那憔悴不已妹妹时早就烟消云散，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紧紧抱住了她，颤声唤着：

　　“小夜，小夜，你这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