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感觉走了好像快有两个钟头。我想是一条被涂满酱汁，肚子里塞满调料，在平底锅上来回翻转的鱼，安静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痛彻心扉的煎熬。张熙又点燃了一根烟，在证实我怀孕以后，张熙就很少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抽过烟。淡淡的烟，妖娆地舞蹈着。从侧面看过去，张熙的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的心被狠狠地捏了一把。又是一阵反胃，我捂住嘴，使劲把痛苦的感觉往下咽。可是这场冲击波实在是太猛，我无法控制。我示意张熙把车停到一边，打开门蹲在路边发泄着我的痛苦和难受。等我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泪水。张熙走近，帮我擦干眼泪，抹去嘴角的秽物，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老婆，辛苦你了。”我什么话都没说，也说不出来，只是同样紧紧地抱着他，任凭过往的行人把他们诧异的眼光毫不保留的投到我们的身上。

　　回到家，张熙帮我铺好床，给我热了杯牛奶，让我先睡。他自己，则坐在客厅，给他父母打了电话。这是很漫长的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张熙走到床边，摸着我的头说，“小雅，妈妈说，希望能和你家人见一面。第一个孩子就不要，对身体不好。不过妈妈还说了，这件事她不勉强你，最后的决定还是你自己来做吧。妈妈明天会来和我们一起住，这样照顾你更方便些。你看行吗？”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张熙关了灯，搂着我，“睡吧，媳妇。”我轻轻应了一声。黑暗中，我躺在张熙怀里，看着天花板，握着张熙的手，整晚都没有睡着。

　　这个宝宝，我不能要。

日期：2010-01-21　17:15:59

　　一大早，张熙起床去接他妈妈，我觉得我也有必要一起去，就硬撑着打扮了一下，和他一起出了门。张熙帮我调好了座椅的角度，我几乎是半躺着的。妊娠反应如海啸一般凶猛地袭来，忍着，我只能忍着。张熙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了过来，我们十指相扣。
　　张熙的妈妈五十多岁，很亲切，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说：“宝贝啊，这几天难受坏了吧。想吃什么啊，阿姨回去给你做。哎呦，我的宝贝啊。”说实话，长这么大我爸妈都没这样叫过我，突然我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回去的路上，张熙的妈妈一直给张熙说“你慢点开，小雅现在身体不舒服，你开得这么猛她会难受的。”终于到家了，我实在没有一点胃口，给张熙的妈妈打了声招呼，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蒙上了被子。张熙的妈妈在门外压低声音说话：“你个臭小子啊，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说说你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怎么办？”张熙低声回答着：“我哪知道啊，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快啊。”张熙妈妈长叹一声，“哎，你现在想怎么办？”“我想和她结婚，这次我真的决定了，我就认定她了。”张熙说得很坚决。“儿子，你终于定性了啊，好。我也觉得小雅这个姑娘挺好的。那，小雅自己怎么想啊？”阿姨说。“她自己倒没什么，只是他爸妈现在还没同意呢。”“恩，你们也太快了，让他家人再观察一下你吧。好好对人家，真喜欢就珍惜点，别再三心二意的了。听到没？”张熙没有回答，我想，他应该是点了点头吧。我迷迷糊糊地躺着，张熙的妈妈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帮我弄弄被子，就像是我的爸爸妈妈，一种家的感觉。

　　这样又过了几天，他们母子始终没有提起这个宝宝的事，只是很小心，很悉心地照顾着我，把我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看着一天天明显的腰身，我终于忍不住了，“阿姨，我想和您聊聊。”张熙妈妈正给我削着苹果，抬起头，“说呗，怎么了？”“阿姨，这个孩子，我不想要。”我鼓足勇气说。阿姨放下手中的苹果，擦了擦手，“我这几天看你不舒服也就没给你说这件事。我在家也和叔叔商量过，现在要这个孩子确实不太合适。你才参加工作没多久，这样对你影响挺大的。之前也一直想看看你的意思，你要想要，就尽快和张熙把事办了。那既然你自己也不想要，让张熙帮你联系一下，早点做手术吧。”我点了点头，接过削好的苹果，看着窗外，心里一片空灵。

　　突然很想看看已经两个多月的宝宝是什么样子，我打开电脑，百度图片，一张张图片呈现在我眼前。我原来以为两个月的宝宝应该还没有成形，所以，就算打掉我也能忍受得了。但是没想到，图片上显示，这个小东西已经成形了。他小小的，蜷缩着，皮肤很薄，在光线的作用下几乎是透明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完全控制不住，我使劲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真的忍不住，我号啕大哭，撕心裂肺。坐在一旁的张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我。“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我们的宝宝！我舍不得啊！宝宝……”我趴在张熙的肩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张熙摸着我的头，“没事，我们还会有的。不哭了，乖。”门外的阿姨也愣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是一夜流着眼泪入睡。
　　第二天，张熙拨通了之前的那家私人医院的韩主任的电话，告诉她我们打算做人流手术。医生建议我们先去检查一下，看我身体各方面是不是合适做手术。如果可以，就预约一下手术的时间。挂了电话，张熙给正在上班的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请个假。接我去了医院。
　　又是一系列的检查，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觉得心里好疼，好疼。张熙寸步不离，上检查台前帮我拖鞋，下检查台的时候又蹲在地上帮我穿鞋。还一个劲地问医生手术会不会疼。但此时的我，没有一点幸福的感觉，只有痛，切肤之痛，在心底的最深处。
　　两天以后，手术。

日期：2010-02-01　10:47:14

　　今天，总觉得天很阴冷。上了半天班，给领导请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下午就不来上班了，领导很爽快地批了。只是表情有点匪夷所思。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熙接我回家洗了个澡，因为术后至少三天是不能洗澡的。水哗哗地流着，咸涩的液体也混着热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到我的嘴角。我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地摸着。宝贝，不是妈妈不想要你，是你来得太早，我和爸爸都没有准备好。曾经想过要等你出生，带你去公园，去游乐场，给你买漂亮的衣服和玩具，但是，对不起宝宝，妈妈做不到了。妈妈甚至连把你生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对不起。想象着腹中宝宝的样子，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张熙在浴室外听见了我的哭声，推门进来，抱住湿漉漉的我，“老婆，别哭，别哭。。。。。。”可是只是说了这几个字，他就也开始哽咽起来。

　　洗完澡，张熙帮我吹干了头发。手术前不能吃东西，张熙的妈妈给我煮了鸡蛋，带了小点心，冲了红糖水，拿保温袋装好。又找出了一件自己的长羽绒服装在袋子里。“做完手术，千万不能着凉。不然会落下病根的。”我点了点头。
　　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张熙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紧紧拉着我的手。这一次十指相扣，我们的心里都十分不好受。
　　到了医院，一系列的术前准备。我很木然，什么都不想多想。张熙和他妈妈送我进了手术室，我回头，张熙的眼里泛着泪光。那双曾经总是微笑的眼睛，第一次让我看到了这样的伤感。我不敢再多看，赶紧跟着护士走进了里间的手术室。一间全白的房间，很空旷，似乎说话都会有回音。一盏惨白的手术灯照着手术台，两个手术人员站在旁边，“快点，快点。”，他们催促着。我脱了衣服，赤裸裸地躺在手术椅上，很冷，我不停地发抖。那个辅助手术的阿姨握着我的手，“没事的，很快，不疼。”一大瓶液体挂了起来，一根针头穿过我的皮肤，进入我的血管，瞬间，我就失去了知觉。在昏迷的前几秒种，我听见那个给我手术的阿姨说，“这么年轻，真是，哎。。。。。。”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已近躺在了另一间房子里。张熙和他妈妈都站在我的床边上。我的左手上挂着另外一瓶液体，应该是术后消炎用的。“累吗？宝贝，再睡会。”张熙心疼地问。我没有回答他，看着阿姨，“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傻孩子，麻药劲还没过呢，再睡会吧。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