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在更年期里老出不来的，还有些他龌龊并且自负着的，比如某位男老师喜欢盯着女学生看来看去不说，还偶尔会给个吐血的评价：“你身材凹凸有致啊……”“你再不减肥下去就别参加化学考试了。”“看人家湘君妹的身材多好，你要学学人家。”当时有些女生巴不得老师这样跟他们说说话，觉得受了莫大的荣耀，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重视。米米因为实在是不待见他那勾魂的眼神，不喜欢搭理他，于是他经常找茬，“米米同学，你别以为你成绩好点我就不敢整你，我跟你说，你得罪了我，你大学都上不了！”米米当时还真的被吓到了，心想他怎么这么大本事啊。在说了一大堆“我错了”之类违心的话之后，她以自己实在不是学理科的料为由灰头土脸的要求从理科实验班转到文科班——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然后挑灯夜读的备战高考，给自己留了个华丽的背影，离开了这个给她留下青春期阴影的鬼地方。可还没到四年呢，她竟然又灰溜溜的回来了，谄媚的对那群人微笑，希望他们能留她下来，给她碗饭吃。

　　他们同意米米从学生晋升为他们的同事，这一点也不奇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米米想：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奴才了，别想翻身。
　　被录用了，但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除了做奴才这个她被录用的理由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老爸花了家里面大部分的积蓄帮她到处请客送礼，给她要来了这个所谓的“金饭碗。”他总会吹胡子瞪眼的说， “这是事业单位！国家编制，你就是国家的人了，看谁还敢欺负你。”然后就一脸满足。米米无语，这对她来说除了肆无忌惮的讽刺外，还能意味着什么呢？不过讽刺就讽刺吧，总比回北京受苦强。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对那个阶级分化严重自己又无比卑微的城市来说，应该改成——吃得苦中苦，方便人上人。


日期：2010-06-09　21:24:23

　　学校还是要回的，尽管回去就是噩梦。好在这回她有三方协议了，名正言顺的给这个著名的师范大学增加点就业率，好让他们在明年招生的时候多骗点傻孩子来。
　　敲开辅导员办公室的门，Miss王从鼻子里哼出一丝声音：工作怎样了？还没定吧？
　　“去支援家乡建设了，我来签三方协议的。”
　　Miss王又一次找到了发挥演技的机会，立刻变脸,换了付温柔的面孔。“快，坐下来，给我看看，签的哪儿？是重点中学么？太好了！”
　　米米很无奈，只是笑笑。她看了看米米手中的表格，脸上洋溢着激动的表情。

　　“米米啊，这要请客的啊，今年就业形势太惨淡了。系里不少签了中学的，但都没省重点呢。”说完她皱了皱眉，“虽然不是在北京，也不错了。你这就去就业指导中心让他们给你发派遣证吧。下周就业英雄大会你要来参加啊！”
　　米米无语无奈无可适从：“我这一下子就晋升到王灯笼级别啊，不容易，一下就被竖成签约英雄了吧。
　　她看了一眼Miss王桌上摆的就业英雄奖杯，讽刺的说了一句，“要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呢。”她显然不会意识到这是讽刺，“哎，还是你懂事。你们班贝娜，这会可让学校丢人丢大发了，记者天天来采访。你说好端端的跳什么楼啊，死也不能死学校啊，你说是不是。米米啊，你当时怎么也没劝劝她！”Miss王摆出一副拉家常的态势，晃着她的肥硕的身体，抖着她那条肥油大猪腿起身倒水。

　　米米觉得一股愤怒的热血在往她的脑子里涌，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有勇气说出那句大实话：“王老师，人家怀孕都怀子宫里，您怎么怀孕怀腿上了？您看您那大腿结实的。”
　　“……你！”她拿着派遣申请表一蹦一跳的离开了，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论文通过了，学分拿够了，工作也签了，还怕那个老女人了作甚？这也是米米为贝娜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用怀孕怀腿上来形容腿粗是贝娜的首创，贝娜，你在天堂里偷着乐呢吧。
　　她回到宿舍，让收破烂的老头把她书啊，稿纸统统收走，这些东西一点没用，能换几块钱是几块钱吧。一共卖了二十八块3，她说，三毛不要了，给我二十八吧，老头特慈祥的说，你们学生也不容易，喏，三毛拿着吧，加一毛还能做次公交车呢。哎，这年头，废品爷爷的智商也是不可小觑的，大学生挣得比民工还少，穿的比名媛还好都比爷爷发现了。她顿时想到了上一届的一个姐们，工作以后天天就吃5块钱的，省下钱来买了个2万多的香奈儿小包，然后拎着她心爱的香奈儿刷四毛钱一次的公交卡。米米觉得好笑，真的很好笑。估计贼都不想偷她的香奈儿。

　　晚上五班的散伙饭，人没有到齐。有的同学大半年都没见了———男人们要去找工作还要伺候他们的女人，女人们要找工作还要时不时对他们男人犯犯贱，唯一能被忽略的就是朋友同学了。好在薛毛毛这个女光棍也在，活跃了气氛。大家吃的还算开心。只是直到散伙饭吃到散伙，大家也没提贝娜，都在逃避着这个原本应该跟他们A这顿饭钱的蠢女人。

　　毕业典礼。一礼堂穿着学士服玩着psp或者是听着mp3的社会毒瘤们，就等拿到那张花了他们四年时间加上10万上下人民币的纸以后以豹子的速度冲出校门，该找女人的找女人去，该找工作的找工作去。陈晴拉米米去拍照片，米米说，“就在屁股湖那拍几张吧，你要是臭美就从学校主页上down点他们做过的图把自己ps进去，有什么好照的，矫情。”


日期：2010-06-10　11:41:15

　　04
　　那堆穿着学士服的照片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脸，得意的，失意的；朝气的，麻木的；向往的，逃避的。四年前，他们也在这里拍了各式各样的照片，那时的他们无一不一脸憧憬，而仅仅过了短短四年，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一脸颓废，再过个几年，待更多人身上的兴奋剂被现实磨砺的渐渐消退，那颓废会如毒气般散布在他们不再年轻的面孔上。

　　张宇飞被派去山东出差，米米只好自己费力的收拾那堆她用了四年青春制造的废品，然后带着几件换洗衣服和那张证明她活过四年的废纸回到了家里。其他的一切，连同理想，都留在了帝都北三环的垃圾堆里。
　　直到她离开张宇飞也没能赶回来，他在青岛独立的做一个导师可以拿到三十万而只给他三千块的项目，忙的夜不能寐。米米一个人背着大包坐在充斥着泡面味和脚臭味的车厢里，想哭。同是这趟连接家乡和北京的列车，竟可以承载着同一个人截然不同的心心境，人生的可悲就在于所有的憧憬都会是一场空吧，与其这样忍受失落的折磨，不如放弃希望的权利，卑微的活下去吧。


日期：2010-06-10　11:50:19

　　去十六中报道，等待入职。她并不觉得和当年让她恨的要死要活的那群白痴共事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不过好在中学是有寒暑假的，起码可以先在家吃喝等死的过三个月。
　　暑假的时候，大头回来了，她是米米高中时代最要好的姐妹了，无奈高考考去了上海，就此南辕北辙。大头一心想闯荡时尚界，无奈瑞丽、米娜是不要她，可能因为她头太大吧，头太大，装小资就不太像了。她和米米一样一路面霸，从欧莱雅面到了美特斯邦威，一路被鄙视。好在最后一家日本化妆品公司收留了她。这个大头，你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测她，她找工作，是要看人家办公楼好不好看的，这家小日企虽然工资给的不多，但是租的办公楼着实不错，大头很满意。不过大头被暂住证烦的不行，天天有种打工妹的感觉，虽然话说回来她就是一个外乡打工妹，可也不要这么天天的提醒她吧。米米笑她，“别委屈了，再来查你的暂住证，你就用大头吓唬她。”大头说晃着大头说“就是，来查我暂住证也是要有心理素质的。”

　　大头6月底入职，也就只能在家呆上两星期，于是这姐俩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小吃，去便宜的ktv使劲k歌，要不就是满大街的瞎溜达。米米觉得这黑暗前的放纵理所当然，可米爸却为她担心起来，“米米啊，在家备课吧，你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拼命工作啊！”注意，关键词在拼命上。米米想：如果我调查的不错，我前半年的工资一个月才1000多点，拼命完了谁给我付医药费啊。想到这1000块，米米又开始瞎联想了：这个四位数的起始数字在北京能干嘛？就算住300块的地下室，剩下的钱一天也只够吃1块煎饼了，但在家，这1000块她完全可以当外块来买点小东小西提高下生活质量。想到这里，她开始庆幸自己回家这个英明的决定，并在心里渐渐接受自己只值1000块一月的这个惨烈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