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图上斜画了两条蓝线，把蒙东旗分成三个部分，在第一条蓝线附近用红笔画了一个狭长的圈，“我认为鲜卑王陵墓很可能就在北部与中部的交界处。”
　　“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可能会在山脉和丘陵的过度带？”张阳追问。
　　“我听说成吉思汗的墓葬就是在平坦的大草原上，深葬以后又进行了万马踏平，后来还原了植被，所以现在谁也找不到。”卓云没有引经据典的实例，把道听途说的野史搬到了会议桌上。
　　“咱们是在寻找鲜卑王，不是像讲故事，谁的有吸引力谁就能赢。”在对鲜卑历史的书本掌握与学理解析上，我有明显的优势和发言权。“蒙东旗是科尔沁大草原的纵深腹地，千百年来没有改变这个地域特征。根据信史考证，鲜卑王巴音诺敏就是出生在科尔沁大草原的北部山林，所以蒙东旗一定是鲜卑王的出生地，并且很有可能在他成年征战以前，他和他的家人以及部落族众一直居住生活在这里，这里有他的童年和青春印记。”

　　“就算是出生在这里，也在这里长大成人，这也不能据此就推断出鲜卑王陵墓也一定在蒙东旗呀？《蒙东史话钩沉》的鲜卑部分不是也说巴音诺敏一生征战四方，他后来的领地和城郭也不在蒙东旗。”卓云提出了一个很有分量的问题。
　　没想到卓云在我的卧室里并不仅仅扮演过让人销魂的妖媚角色，她还在我出差的时候翻阅过我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些枯燥书籍。
　　有人认为不满足是向上的车轮，的确这样，寻找鲜卑王的欲望得不到满足，这让卓云贪婪地追逐着一切与“鲜卑”字样有关的资料。
　　“你说的没错，巴音诺敏的城郭不在这里，但是蒙东旗却始终是鲜卑王及其家族部落最重要的领地之一。”我用铅笔点了点地图上已经标示出来的狭长区域，“推测鲜卑王陵墓就在这里的依据有三条：首先，从鲜卑族的丧葬习俗看，他们历来有安葬先人于故土的风俗，也就是要把先人安葬在他出生的地点，即使暂时由于一些缘故不能及时安葬在出生地，那么他的后人也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把先人的陵寝迁回故土，因为鲜卑族敬畏天地，信奉自然轮回，认为一个人无论尊卑，都应该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这一点和现在很多民族沿袭的叶落归根的风俗完全一致。”

　　“我完全同意云飞的见解，这个习俗在东亚文化圈具有共性。”卓云若有所思，“日本静冈县的农村里也有这样的风俗，人去世以后即使是火化了，也一定要由职业祭司进行魂返追思，让逝者的灵魂返回他的出生地，完成一个轮回。”
　　“看不出来啊，卓总裁还真是博学多才，连日本农村里的习俗都掌握得这么清楚。”张阳斜眼看了看卓云，自顾点烟。
　　卓云有点局促，抬手向后撩了一束散下来的长发，“这有什么呀？都信息时代了，你要是想知道战乱中的乌干达婚礼习俗，估计在电脑里也能查询得到吧。”
　　“你们还想听我继续说吗？要不让你们先讨论，我去吃饭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我很忌讳别人随便打断我的谈话，不是因为我虚张声势，而是在谈论学术问题的时候，一个中途隔断可能就会割裂了原本完整的思路。
　　“你说你说，我们不插话。”卓云笑着半挽我的手臂，等于给我吃了一剂迷魂药，当众亲昵这可是第一次啊！
　　张阳假装有点不自然：“你们别太公开了啊，我可是还没走呢，云飞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总裁亲自挽留你。再说离吃饭还早呢，散会以后我请客。”
　　我握住卓云的手放回去，起身倒水，“那我继续了啊，还有两个原因。”我把各自的茶杯倒上开水，“第二，除了风俗还有地貌的因素。蒙东旗南部是草甸草原，每到夏季雨水丰盈的时候，西拉木伦河与乌力吉木仁河就会泛滥肆虐，那时候没有现在这样的水利设施，南部草原往往在一个雨季要经历好几次大的水患，水漫草甸。而且南部多是沙质土，一般七十厘米到九十厘米的腐殖土以下就是沙土，假如有陵墓的话，在千百年的雨季侵袭下，室壁周围土壤极易松动，墓室的券顶肯定会坍塌。”

　　“嗯，接着说。”卓云迫不及待。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新发现，是我和导师共同研究的学术成果。”我开始有点得益于自己若干年的寒窗苦读，知识开始向生产力的方向转化了。“前几年我从土耳其国立大学的一个研究所得到过一条重要信息，据说鲜卑王巴音诺敏有一个特别爱恋的情人叫伊夥日塔娜，美丽又聪慧。传说巴音诺敏正是凭借伊夥日塔娜提供的计谋，联合远域部族讨伐一度威胁到他的部落联盟，后来才成为显赫一时的鲜卑王。可惜天度英才，伊夥日塔娜在巴音诺敏登基汗位不久尚未来得及迎娶之时就香销玉陨，留下孤独的鲜卑王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甚至于曾想传位三弟后殉情。”

　　“那后来怎么样了？”张阳表情轻松，“为了一个女人去死，值得吗？”
　　“你别乱说话，男人也有懂感情的，不像你，石头一块。”卓云维护着爱情的忠贞。
　　“传说而已，你们别较真，关键的不是爱情。”我努力回忆着当年与导师的对话，“我的导师后来告诉我，说这个传说记载于一张羊皮卷文书里，和后来元朝忽必烈下达到欧洲的作战文书属于一种类型。除了对鲜卑王爱情的记载，最重要的是还记载了鲜卑王陵墓的大概方位。”
　　“什么？有具体位置啊？你怎么不早说啊，省得大家费劲去寻找了。”卓云嗔怪着。
　　“要是真有具体位置我早就自己找人去发掘了，还来你们蒙东集团干什么。”我说的也是实情，我最初的想法里的确有想借助蒙东集团势力来实践和检验自己的学术研究成果的因素。

　　“不是具体位置的表述，就是大概记载了方位，我和导师经过长期研究，认为羊皮卷记载的地方就是蒙东旗的北部山区与丘陵交界处，而且我的导师提供给我的这份土尔其国立大学异族历史研究院的资料表明：鲜卑王的墓地选定标准是‘前川后山’、‘前川两山开，后山定川来’。这份资料是根据后来蒙古帝国在土耳其统治期间遗留的文化遗存进行分析的，历史价值很高。”我看着地图再次重重地复画了那个狭长区域，“鲜卑王陵墓一定就在这片区域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