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子已经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就从墙上拔出插在壁缝里的竹鞭,冲着公子寻就是一顿猛抽。公子寻妈知道公子龙那臭脾气,越拦就打得越凶,于是不敢上去。三个小孩也全躲在妈妈后面,刚才那帮凶狠狠的猪没把他们吓哭,公子龙的突然暴怒却让他们三个哭了两个。围观的人本来看见那些鬼上身的猪死了也要离开的,一见这情形又流了下来,这热闹还有的看。
公子寻现在最恨的就是公子龙打他,尤其当着大庭广众就抽他,这让他感觉无地自容,本来就因为身体原因被大家歧视的他就更加在人前抬不起头了。
于是公子寻反抗了。
不管怎么样,公子寻都不可能打他的老子。反抗的方式他以前就想好了,跑。或者说是离家出走。
所以公子龙的鞭子才在公子寻身上刚落没几下,他就一把推开公子龙,猛地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大声说:“你凭什么打我!我不回来了。”
公子寻说完,人也钻出人群不见了。公子龙根本没办法追,气的更怒了,用鞭子指着公子寻就骂:“娘的个鬼娃子,有种你别回来。”
还觉得不解气,又骂道:“不回来你就知道错了,兔崽子。”
公子寻确实跑错了。无论是方向还是时间,都跑错了。他跑的方向,正是后山的乱葬岗。
时间就更不巧,这天是七月十五,鬼节
公子龙以为,那小子脖子再硬也就是个小娃子,跑出去要不了两个钟头铁定回来。
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半夜都快了,公子寻还是没有回来。
公子寻妈一直劝公子龙去找他们的儿子。其实公子龙也担心,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公子寻妈急得哭了。
小孩子尤其是农村的小孩子都跟妈亲,公子寻妈一哭,包括已经十岁的公子花在内,三个孩子都跟着哭了。
一时间全家都是哭声。
公子龙似乎不耐烦了,扔下一句:“真拿你们娘几个没办法。”就出去了。
诺大的后山要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所以公子龙这不是去找公子寻,而是先去找人帮忙了。他一共找到四个人,分别是公子寻的二叔、四叔、三叔没空,就让他家的大女儿跟着一起来了,还有一个就是村里的风水界第一牛人麻子哥,公子龙也觉得七月半上乱葬岗心里特别没底,所以厮磨烂泡请来了麻子哥。
公子寻的二叔四叔都是耕田汉子,没什么好介绍的,这里说说他三叔家的大女儿。那女孩子是公子寻的堂妹,但是因为公子龙蹲过一阵号子结婚比较迟,所以老三的大女儿都跟公子寻年纪差不多,只不过小了一个多月,上学都在同一个年级。本来老三不在是他家老婆要来的,可是这堂妹因为跟公子寻交情还不错,就自告奋勇来了。
如果她不自告奋勇来,结果肯定不会是那样惨不忍睹。
那是一个长的漂漂亮亮,一身青春活力的小姑娘。不过可惜,这将是她这辈子过的最后一个鬼节了。
公子龙家里因为常常要晚上汤猪,所以有三把手电筒。又从二叔四叔家各借了一把手电,三叔家的因为三叔在用着,再加上麻子哥自带的一把,所以一共是六把手电。
公子龙加上找来帮忙的四个人,上山找公子寻的一共是五个人。公子寻妈留着照顾三个孩子就不去了。
手电一人一把,还有一把备用。
然后再每人带了一根棍子,就上山了。
顾名思义,鬼节就是一年当中鬼最活跃也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一出村口就看得到,满山都是飘忽不定的荧光。有的是萤火虫,有的就是幽魅的灵火。
快到山口时,麻子哥突然把所有人拦下:“大家先等一下。”
剩下四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麻子哥却一脸的莫测高深。
麻子哥从贴身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把电筒交给公子龙帮忙拿着,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揭开包在外面的布。
众人全部围上来看,都好奇麻子哥在弄什么玄虚。
布一共有三层。麻子哥揭了好一会才终于全部揭开,里面是一叠黄色的纸,每一张纸上面都用黑色毛笔写有奇怪的字。
麻子哥庄重地拿出一张,交给公子寻二叔。
“拿着,放在身上能辟邪,有这东西鬼就不敢碰你。”
原来是符。
麻子哥很认真地将一个符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递过只剩他自己时,符刚好没了。麻子哥显得很尴尬,“怎么会,难道数错了?”
他又翻了翻那块包符的布,没有。确实是只有四张符,麻子哥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自己给算丢了。”
麻子哥这人极信鬼神,没有符,死活不愿上山。为今之计是由谁把自己手中的符然给他,然后一起上山。
大家沉默了。
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上山说不定真会遇上什么魑魅魍魉,有张符在手就算不一定能保命,但也能心里踏实。公子龙是主,大家都不愿退步,他觉得应该他让一步。他刚要开口,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了。
是公子寻的堂妹。堂妹是初中生,也算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了,他毕竟比较放得开点:“麻子叔,这符给你吧。我不要,我们老师说这世上跟么就没有鬼神。你用吧。”
麻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公子龙本来打算把自己的那张给堂妹的,但是堂妹再三推让就是不要,公子龙没法子,只好自己放着:“这小丫子,真懂事。”
其他人也一脸赞许。
堂妹腼腆地笑了一笑,心里感到很欢快。
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个懂事会要了她的命。
一行五个公子龙打头,麻子哥断后,中间是二叔四叔和堂妹。四个人一边走以便非常小心地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公子寻留下的痕迹。
路上确实有人走过的脚印,而且是新鲜的。公子龙记得公子寻穿的是一双回力牌的钉鞋。那种鞋在我们中学非常普遍,几乎男孩清一色都是这种鞋子。
那脚印正是钉鞋的脚印。
乱葬岗并不高,只是因为地势比较陡,而且上面分布着很多坟,所以给人的感觉比较巍峨森然。
五个人一口气没歇就赶到了乱葬岗。
公子龙回头看了一眼,堂妹到没事,因为学生在学校也经常锻炼,体质不错。可是麻子哥跟二叔散束就喘的厉害了。他们平日里虽然都要干些重体力活,可是基本上都是简单重复的劳作,根本谈不上什么锻炼效果。
麻子哥说,歇一下吧。
二叔三叔都跟着附和。公子龙自己也有些吃不消,就装作顺从他们的样子,摇了摇头,好吧,这就歇歇。
堂妹却不安分。
众人都坐在地上休息时,她却一个人跟着公子寻的钉鞋脚印走去。可是走没多远,她又回来了。
以到前面不远,脚印子就不见了。
公子龙他们四个大人都掏出烟抽起来,看见堂妹回来了,就问,怎么了?
堂妹就把脚印不见了的事告诉他们。
这几个男人都笑了笑,年轻人真是不怕苦啊,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先坐下休息吧,后面有的找呢?
时间大概是半夜,月亮一上到中天,就被一朵乌云遮住了。整个世界顷刻间漆黑一片。公子龙他们又看见,满山的萤火就在他们四周飘荡着。
男人都在抽烟,堂妹没事做就把她的夜光手表掏出来,翻弄着一个人把玩。手表的光照着她的脸,原本秀美红润的脸就变成了青色。
公子龙一根烟抽完,其他人也抽的差不多了。
公子龙说,走吧,歇够了,找人去。
堂妹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闻声把手表往裤兜里一放,第一个站了起来。其他人也不好拖延,毕竟是找人这种十万火急的是,要不是都走累了,也不会在这里坐下抽烟。
堂妹带着众人去找脚印消失的地方。
果然,黄泥路到了那里就变成了石子路,石头缝里还有一撮一撮的草。那些草天天被人踩来踩去,全变成了灰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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