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电话号码我还有，不过都两年了，说不定都已经欠费停机了。
　　试了几次，果然不是说暂时无法接通，就说是错误号码，看来真的是停机了。二师兄这鸟人平时就喜欢独来独往（广东境内能独行侠的土扒子数量非常有限），独狼一只，极少和别人交流合作，更没有隔段时间就联络联络感情的好习惯。
　　老千说，我来试试吧。
　　切，我把手机给他，我都打了这么多遍了，都被中国移动嘟嘟嘟地给吃了闭门羹，你就能。也不是说我小看老千，一般我们合作的时候，都是我干的脑力活比较多，他动手能力强，却脑子不灵光，所以一般体力活干的多。

　　谁知这狗崽子拨了没一会，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通了。
　　我不信，这狗崽子别跟逗我玩。我把电话抢过来。娘的还真是通了。
　　电话那头是一首歌，我听是《同一首歌》，老千听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可见我们两智商上的年龄差距太大了，简直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就叫做代沟吧。
　　谁知电话是通了，但铃声响完，人家都不荡起双桨了，电话却还是没人接。
　　又打了一次，没通。
　　老千又抢了，我来我来。

　　我就不信这邪，你小子跟中国移动是亲戚啊，你打就能通。
　　还真别说，真的又通了。
　　可惜电话那头还是给我们唱了一首歌，然后就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行，那就稍候再拨。
　　老千这人耐不住性子，稍稍侯了一下，我都觉得有必要再稍后一点，他就又开拨了。
　　果然照例又通了。而且还有人接了。

　　电话接通却没人说话。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喘气声，还有一点点微弱的音乐声，像是电影里面的背景音乐。这喘息声比较混浊，一听就知道是男人的，而且有点像我二师兄。听得时间长了就能发现，那喘息声居然是越来越弱，到后来竟然完全消失了。听筒里就只有那若有似无的音乐。
　　听了老半天什么都没有，老千恼了，一拇指摁掉，说会不会是接错地方了，接到人家老夫少妻的私房里去了，里面正玩老汉推车呢。
　　我没理他，让他继续打。
　　谁知打了几次，都通了，可是就没人接。
　　整个一天都是这样。

　　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二师兄出事了，那喘气的声音跟他的太像了。
　　那时候已经是下午，我跟老千说，我们得立即赶到二师兄家去看看。既然是同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大概也是这一带的人，我二师兄住的地方跟我住的地方刚好是这个县城的两个角，中间隔着一条对角线，自己开车现在出发，可能到了也快天黑了。
　　老千有点犹豫。
　　但我没给他表态的机会，直接就叫他换身方便点的衣服，然后就赶紧上车来。
　　我们这县虽然偏远，但毕竟是广东，也实现了村村通公路，而且大部分路还是水泥路，挺好走的。不过就是路太窄，会车时不方便。要是遇到一辆大点的车，根本就过不来。

　　二师兄他们村子的那条路就没有铺水泥，又小又坑坑洼洼，就说还有人来考察过把他们那条路开发成汽车越野赛的专用赛道。
　　虽然我车开得非常小心，可路上还是遇到了一点情况。
　　山区的地都不是开阔平坦的，而是东一块西一块，还高低不一，所以犁铧还得靠牛，所以农户家里都养牛。没牛就没活路。
　　这些牛通常是上午有人牵出来吃点草，然后放放风逛荡逛荡，中午就牵回牛圈去关着，拿点干草扔里面，就行了。下午和晚上都不用管了，第二天一早又再牵出去。
　　从没有人晚上要天黑了还把牛牵出来的，但我们却遇上了。
　　那地方离二师兄的村子还有大概五公里。当时是一个大坡，先去之后是个转弯。天也快黑了，加上路不熟，我开的很慢，下坡都老踩着刹车。尽管这样，到这个转弯处时速度还是挺快。情况就出现在转弯后。
　　我们车刚从弯的另一边探出头，猛地就看见前面路中间站着两个黑影。一个又胖又大，另一个又矮又廋。大的像一座山，小的就像是一根木桩子。
　　最要命的是他们站在路中间，而且就站在刚转完弯的地方。

　　我死命踩刹车，老千就更急了，不停地大声向前面喊：走开！走开！
　　但那两个黑影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我一直猛按喇叭，但那两个黑影就是一点不闪开。好在我那辆破车什么都不行就刹车灵，叽咕——喳——（叽咕是刹车的声音，这点大家都知道，但那声喳就一般只有乡下才有了，那是外胎摩擦沙地的声音，乡下的路没铺水泥的就是泥面或者沙面，二师兄他们那里的就是沙面）
　　车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停了下来。
　　透过玻璃一看，车头离那两个黑影十公分都不到。

　　奇怪的是，那两个黑影居然一点也没被吓到，连一声惊叫都没有。
　　刚才因为隔得有点距离，天又有点黑了，而且人慌慌张张的，没看清前面是什么。现在借着车灯的光才看见，那是一个枯瘦的老头，和一头大水牛，中间还有根绳子连着。
　　那是很吓人的一个老人和一头牛。
　　老人开始一直低着头，就在我们刚停下来那一刹那，他忽然把头抬了起来。
　　妈呀——

　　老千脸色陡变，惊呼出来。
　　那老人的脸上爬满了虫子，细看一下，竟然是蛆虫。
　　只有死尸身上才会出现的蛆虫！
　　再看他身上，手上居然也爬满了一样的蛆虫，有的还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我们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脖子不停打颤。
　　老头瞪着眼睛看着我们。但是他的眼睛里面什么已没有，只是黑洞洞的两个眼窝子。

　　我们闻到一股足以让人窒息的腐臭味。
　　那哪是什么老头，是一具腐尸。
　　腐尸的鼻翼动了动，似乎在闻这什么东西，闻了一会好像有所发现，腰一弯就朝我们倾过身子来。
　　腐尸的脸就贴在挡风玻璃上。
　　他的鼻翼一闪一闪，好像还在努力地闻着。有几只蛆虫从他的脸上掉下来，落在玻璃上，滚了一下停住，然后顺着玻璃往上爬。

　　我们屏住呼吸，眼睛睁到最大，动也不敢动地望着腐尸的脸。
　　我注意到，腐尸竟然没有耳朵。原本耳朵的地方，只剩下一点点被蛆虫餐蚕食后的轮廓。
　　看来这只腐尸只有鼻子能用了。眼睛耳朵
　　腐尸终于确定了我们这边有东西，突然嘴巴暴张，嘶嘶——，向我们示威了一下，露出里面锋利洁白闪着寒光的牙齿。
　　嗷——
　　腐尸尖唳一声，一张寒气森森的大嘴就就迅速向我们扑咬过来。
　　啊，我们大叫，拼命往两边一闪。

　　叭——
　　腐尸撞在了挡风玻璃上。刚才太恐怖了，我们竟然忘了，中间还隔着一道玻璃。
　　腐尸一招撞壁，也惊慌地退了回去。玻璃上留下一滩黄黑色的浆液，里面有蛆虫在左右游动。
　　我跟老千怔住了，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刚才腐尸张着嘴巴猛扑过来的画面。全身战抖得筛糠似的。
　　一回过神来，老千就赶紧把他这边的车窗关掉。我也立即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摇车窗。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腐尸闻到车窗这里有我们的气味，嗷——有叫了一声扑了过来。我更急了，越急就越摇不快，呼——还剩最后一点小缝的时候，腐尸已经扑到了。
　　我看见腐尸的一只手朝我猛抓过来，本能地用力一摇，咔，窗子关不动了，腐尸的一只手指还是已经伸了进来，夹在窗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