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越战老兵的北漂》
第38节

作者: 北漂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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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被请上舞台的伤员鼓足勇气唱了几声,演奏家的扬琴紧随相伴,激起了场下一片掌声。这时,一个吊着胳膊的伤员主动请缨,蹬上了舞台。这名清瘦矍铄的伤员,目光炯炯,自信坦荡,他上台后就提出了一个令全场震惊的要求。
  “同志,”他微笑着对演奏家说,“咱俩换换角色可以吗?”
  演奏家一愣,全场也静默无声了。
  演奏家笑着问他:“看来您也爱好扬琴,可是您一只胳膊负了伤,一只手弹琴,方便吗?”
  伤员神态安然:“试试吧。”

  伤员左手接过了演奏家的琴竹,对演奏家说:“您开始吧。”
  演奏家先来了个简单的《打靶归来》,伤员虽然是一只手,台相丰富,章法有序,弹奏的音乐浑厚悦耳,激越雄壮,与演唱者的声音丝丝相扣,一曲演罢,场上掌声如雷。这时,摸透了伤员实力的演奏家加大了难度,将一些中外名歌进行了串联嫁接,可任凭他如何变换,伤员的琴声总是紧紧相伴,演出顿时进入了高丨潮丨……
  在起伏不断的掌声里,演奏家问伤员:“能问一下,您是跟谁学的琴吗?”
  “我父亲。”

  “你父亲?他老人家是?”
  伤员报了一个名字,我忘记了。三十多岁的演奏家一听这个名字,竟然双手相拱,谦逊地说:“论艺术辈份,我该喊你师叔。因为我的老师就是你父亲的学生。”
  全场掌声又爆响起来……
  那年月,由于高考制度才刚刚恢复,军营里仍聚集着大量优秀人才,像现在演艺界的大腕刘晓庆、那英、濮存昕、陈佩斯、梁天、毕福剑等等,当时都在部队。

  正因为如此,一些到前线部队慰问、采风或采访的艺术家、作家或记者等,大都谦虚谨慎,唯恐闹出笑话。
  1979年6月11日,我获准出院,只身赶往思茅地区行署所在地,也就是现在的普洱市,因为我所在部队就驻扎在那里。
  从昆明到思茅,本来是直达车,可是,由于战时状态尚未解除,军用运输任务繁重,民用运输自然受到了节制,我在昆明只买到了去墨江的汽车票,黄昏,到了墨江,已经没了长途车,而我归心似箭,急于见到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急于了解战友们伤亡情况。
  我独自在墨江汽车站游荡,期盼着奇迹的降临。
  奇迹还真的降临了:一辆送茶叶的卡车,要返回思茅坝,顺便到汽车站捎上几个人。按照现在的说法,这叫开黑车、干私话。人们一听有车要到思茅,呼啦啦就上满了。然后开始收钱,每人四元,还给车票,轮到了我,我掏出了《革命残疾军人证》,请求买半票,谁料,那个买票的黑大汉鼻子一拧,喷着满嘴的酒气对我说:“那个不管用。”
  我解释,按规定,应该享受半票优惠。

  黑大汉依然态度强硬:“少罗嗦,买票就四块,不买票就下车!”
  我在解释中,也有点儿急,表明自己是对越作战的伤员。没想到,一提起对越作战,他的神态更凶了:“不说这场战争,老子还留着活口,一提这场战争,老子就伤心冒火!你认为老子是吃闲饭的?告诉你,老子也是打越南的伤兵,这一身伤疤,就因为没有门子,退伍当了个抗茶坨的苦力,老子还有怨气呢!”
  按照常理,应该伤兵同情伤兵,可他却例外。我有点气急。但我身材不高,估计对付不了他,所以就在想法子。有了!我不紧不慢,从背囊里摸出了一个玻璃瓶子,对黑汉子说:“你给不给半票?不给,我就用这燃烧瓶,毁了你!”
  黑大汉一看,立马吓得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面庞……

  北漂联盟
  4.6日 12:10
  《一个越战老兵的北漂(揭秘版之四十二)》
  很显然,这名黑大汉没有受过打坦克训练,不晓得燃烧瓶的功能。一般来说,燃烧瓶对人体的攻击作用是很有限的。
  这时,坐在车厢边上的一个留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挺立了起来,他先劝我保持冷静,又开导了黑大汉一番,黑大汉用眼角瞅着我手里的瓶子,没好气地说:“好吧,看在别人的面上,两块就两块吧。”
  卖完了票,黑大汉就跳下了车。当卡车运行起来后,山羊胡子又对我说:“大军,你那玩意可要收拾好。这一车人呢。”
  我悄悄对他说:“没事,您尽管放心,那是一瓶香蕉酒。”
  山羊胡子望着我,一脸表情突然被什么掠走了。
  深夜,卡车驶进了思茅坝。下了车,我却不知道到哪里去。在邮电局营业楼下,我就像一个乞丐,萎缩在外面的一个角落里。熬到了天亮,一边打听,一边朝着部队营房走去。
  穿过了一片玉米地,前面出现了一条土路,我断定,沿着这条土路就可以直达部队了。我整理了一下服装,一步跃上了土路,可是还没迈动步伐,忽然传来了一声吆喊:“站住!举起手来!”
  再定神探望,从一棵高大的榕树后面闪出了一个人——竟然是我的老同学马奇!这个向来老实巴交的人,怎么跟我开起了这样的玩笑?
  他一开口,我更为震惊:“你说说,我应该立几等功?”
  作为老同学、战友,几个月没见面,怎能见了面就问这些呢?
  他给人一种很不正常的感觉。再端详他的表情,眼神离散,目光呆板。
  我很替他难过。马奇,你这是怎么了呀?
  “你说,我应该立几等功?”他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按照你的功劳,至少二等功。”我只能认真地回答他。是啊,“五五一”高地,如果没有他的神奇表现,我们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大伤亡。
  “可我,可我,只给了个火线入党。”说着,他傻嘿嘿地笑了。他这一笑,勾起了我阵阵酸楚。

  这时,随着玉米地里的一阵响动,从里面窜出来了一个人,嗬,是我的老乡徐高义。他一看是我,赶紧上前问:“出院了,这是?好利落了吗?唉!咱们一快来了十二个老乡,死了一个,伤了你们五个。”然后他又扫了眼马奇,对我说:“我知道他又跑出来了,到处找他。”
  我赶紧问徐高义,马奇这是怎么了?
  徐高义告诉我,部队一撤回国,马奇就患了钩端螺旋体病,住进了医院,而这正是评功的时期,他人老实,又是从外部队来的,替他说话的自然就少了。只是给了他一个火线入党,他想不开,神经就出现了这种症状。
  我感到好悲凉!
  在徐高义引领下,我很快就进入了一座苏式风格的营房,并找到了东南角的八连驻地。迎接我的是连部的通信员,刚征得新兵,我不认识。他一听我是归队的伤员,很礼貌地向我敬礼,然后对我说:“连首长只有连长在家,走,我领你见连长去。”
  通信员把我领到了一座房子跟前,就停下了。我喊了一声报告,得到了应允,推门进去了,可一打量,差点晕倒了过去……

  北漂联盟
  4.6日 16:40
日期:2010-04-07 17:45:25

  《一个越战老兵的北漂(揭秘版之四十三)》
  屋里就坐着一个人,是谁?竟是“老狐狸”!
  难道我找错了地方?难道他坐错了地方?显然都不是,从他的神态,从他的坐姿 ,足以说明,此“老狐狸”非彼“老狐狸”了!
  从我走进来,他就给我一种陌生和疏远的感觉,但一想起过去的情谊,我还真有点情不自禁,上去就要用拳捶他,可他很机灵地躲开了。对我说:“不要这样,坐好。”
  他推给了我一把椅子。我仿佛才感觉到,人家是连长了!可奇怪的是,无论如何,连长二字在我心里是无法跟“老狐狸”相连的。
  他递给我一支烟,却依然坐着,冲着墙壁说道:“战争改变了一切啊!咱们连,这次伤亡太惨重了,连队干部一大半,七十多个老兵,伤亡了三十多,剩余的,一部分补充了连队干部,一部分上了军校,还有几个被兄弟军区要去了,可以说,能说的过去的,都提干了。我两个月连提三级——排长、副连长,又到了连长。所以,我们都得适应这种新变化。”
  他又说:“作为朋友,我只能说,你很不走运啊!从你负伤到你的文章发表,军区、军部都来人找过你,想培养你当参谋,可是,你没有出院,又落下了残疾,大家都为你感到可惜啊。”
  他有些动情,转过身来,认真地望着我,说:“你们的命运,相比你是清楚的,我只能尽力而为了。连里掌握的军功名额和党员名额有限,但我还是给你留着了。三等功、党员,你任选吧。”
  “那我得考虑考虑。”我说。
  他却摇了摇头:“不,你必须现在。因为伤员回来的越来越集中,而名额有限,你只能尽快选择。”
  我略一思忖,对他说:“那就给申报个战功吧。打了一场战争,怎么也得弄个战功呀。”
  “老狐狸”眯眼望着我:“还是你聪明。战功,一生能有几次。”
  我正要抓他的手以示谢意,他又机警地躲开了,并告诫我:“往后,别这样动手动脚的,还有个威信问题啊。”
  这话,猛地撞得我好痛。我愣愣地望着他,感到他好远好远啊!
  我在心里不停地琢磨,往后,我该喊他什么呢?总不能喊他“老狐狸”连长吧?我似乎冥思苦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他姓于,应该叫他于连长。
  他抬手看了看琤亮的手表,对我说:“你先回班里看看吧。噢,你们归队的残疾伤员就不要住在班里了,连里给你们准备了住所,在后三排东头。”
  说着,他高声喊了一声:“通信员!”
  当官真威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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