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它们就像是笼罩在富丽村上空的那些迷雾般让人捉摸不透，将整件事情的真相死死地掩盖了起来，别说触摸，就连看都不让你看到。无奈之下我忍不住暗叹了口气，心底更是慢慢地浮起了一句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11
　　走走歇歇，歇歇走走。
　　沿着村西头树林子里那条时隐时现的小路向前，我们走上一段路就要休息一阵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越发感到自己快要吃不消了。那条伤腿竟渗出了不少血来，将裹在外面的那条毛巾染得红一块白一块的。

　　“要不要我替你抬一会？”在一次歇脚的时候，老谢察觉到了我腿部的异常，于是一脸友善地问道。
　　“不用了，我还撑得住。”我冲他摆了摆手。我不是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在我看来，他这根本就是虚情假意。通过上一次的接触，我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他了，所以我实在不信他真会有这么好心。
　　见我一意孤行，他嘿嘿一笑，没再做声。
　　再上路的时候，雾气又起来了。
　　“这该死的雾。”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然后提高音量，冲着两手空空、悠然走在最前面的老谢喊道，“你别走太快了，雾太大容易走散。”
　　他“嗯”了一声，可脚底下却并没有慢下来。

　　“这老东西，净给人添事。”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骂着。
　　“盛坤，不行的话就让他来替替你吧。”抬着担架前端的邓桦扭过头来对我说道。
　　“没事，我还……”我刚要说自己还行，不想脚底下被石头给一绊，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为了不让担架落地，在倒地的瞬间我把肩头填在了下边。
　　担架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背上。或者说，我被担架给牢牢地压在了下面，一动都不能动。

　　“没摔着吧？”邓桦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正想叫他过来帮忙，不想背上忽然一轻。等我拍着手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担架已经被悬空抬了起来，老谢处在了我原本所在的位置。
　　他看了看我，丢下一句话：“小鬼头，看你还逞强。”
　　说完便和邓桦抬着担架上了路。我拍拍手爬起来，悻悻地跟在了后头。
　　在下一次停下来歇脚的时候，我凑到了老谢蹲坐着的泥地前，装出一副有意无意的样子问他：“老谢，你为什么肯帮我们？”
　　“呃……这过嘛……”他卷了根烟吸上，又伸手挠了挠头皮，然后咧嘴一笑，“眼下这片树林子里就只有窝们四过银，算是一过小集体吧，不齐心协力怎么行呢？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答他，低头陷入了沉默。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这完全不像他嘛。

日期：2010-3-19 10:04:00

　　之后我俩谁也没有说话。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等到将整根烟吸完，老谢将烟屁股一弹，吐尽最后一口烟，又道：“不过你的性格我倒是蛮喜欢的，倔强滴像是块嚼不烂滴猪皮，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说完，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向着放在树下的担架走去，留下我一个人愣愣地蹲坐在泥地上。等他走近了，守在担架旁的邓桦将水壶递给了他。他伸出手，刚要接过来喝，忽然脚底一软，整个人摊倒在了地上。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我俩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在地上抽搐了起来，蜷缩成一团，并且如和尚念经般地在口里喃喃自语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不早不晚地，偏偏在这个时候，冇想到老子今天会死在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指了指瘫倒在地的老谢，问邓桦。
　　他摇摇头，然后当机立断地道：“先把他扶到树底下去再说。”

　　我点点头，和他分抬起了老谢的头和脚。
　　我抬的是脚。在抬的过程中，老谢就像是一只被逮住的蛤蟆般，两条腿一个劲地乱蹬，我还差点被他给踢上一脚，加上身子壮实的他沉得像头牛，所以虽然抬动的距离不算远，但整个过程却让我出了一身汗。
　　“水，给我水……”虽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但老谢仍挂念着那壶水，由此可见他有多么口渴。邓桦将水壶盖拧开来，把壶嘴凑到了他嘴边。
　　“喝吧。”
　　老谢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来，双目发痴地看了看水壶，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和邓桦都愣了楞。
　　不是要喝水吗？怎么又不要了呢？
　　我俩还没有清楚他的想法，他忽然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倒吧。把水都倒窝身上来……”
　　这句话让我俩都懵了，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该不会是突然间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吧？”我指着他问邓桦。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邓桦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点了点头：“有可能。他额头挺烫的。”

　　“水，快给我水，往我身上倒，越多越好，快……”老谢一把打掉邓桦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又兀自叫嚷了起来。
　　邓桦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又站了起来。我原本以为他会让我把高烧药从包裹里拿出来，不想他居然真的按照老谢说的那样，把一壶水全部浇在了老谢的头顶上！
　　我在一旁看直了眼。等他把一壶水倒空，又对我嘱咐道：“你先在这守着，我在这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小池塘。这一路上没有水可不行。而且……他好像很需要水。”
　　“不是吧？你还真想把这家伙淋个全湿啊？”我指着已被他淋得有如一只落汤鸡般的老谢，一脸夸张地问，“这家伙是发烧烧糊涂了，你再给他浇水，只会让他病得更重的。”
　　“未必，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内情。”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而且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这不像是生病，更不像是感冒发烧。”

　　他的分析倒是蛮合理的。我点了点头，道：“这样……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别在那池塘边耍太久了。”
　　我冲他眨了眨眼皮，半开玩笑地说着。脸上虽轻松，可我心里却是很担心的，在这样的大雾里行走是最容易迷路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随即给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提着水壶转身走进了迷雾深处。

日期：2010-3-19 14:08:00

　　等到邓桦的背影彻底没入雾中，我低声叹了口气，转而查看起了自己的腿伤。小心翼翼地揭开绑在伤腿上的毛巾，我又咬紧牙关慢慢地把裤腿给挽了上去，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状。
　　整条腿皮开肉绽得就像是在火里灼烧过一样。
　　该死，就这么放着不管，不知道会不会伤口感染。万一感染可就惨了，看电视上那些伤口感染的人，动不动就要切胳膊锯腿什么的，以此来保全性命。要是换了我，宁可死，也不要今后的人生里用一条路走路。
　　但要是真的成了独腿侠，我又会真的去寻死吗？
　　死其实并不可怕，但问题是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的父母呢？毕竟他们正在一天天老去，等老得哪里也去不了了，又没有人来照顾他们的话，我就算死，也会死不瞑目的。
　　“肖盛坤啊肖盛坤，想这么多干嘛，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呢。”就在我想得有些着魔的时候，我拍着脑袋提醒了一下自己，及时地让思绪悬崖勒马，“这里既没有医院，也没有背着急救箱的白衣天使，与其杞人忧天地去担心伤口感染，不如多想想如何渡过眼下的难关，这样更切合实际些。”

　　我心情稍定，又慢慢地把裤腿给放了下来，正想给何露曦擦擦汗，不想老谢已经在那边叫唤了起来：“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