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18 13:08:00
乡村的流言蜚语,终于在一次突发事件后,停止了。
那一天,我刚刚下学,正想跟同学打弹珠,大战三百回合。一个平日的跟屁虫留着鼻涕就跑过来,讨好地对我说:“大鹏,快回家吧!你三婆家门口停了一辆吉普车!”我一听完,二话不说,提着书包就朝三婆家里跑,弹珠都散落了一路。
还没到三婆家,就见到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热闹地人,围着三婆家的门口,呆呆地又不敢进。小朋友呢,则对吉普车进行集体围观。我们那边有个方言,叫“扳到门墙子狠”,大约是指在自家附近,底气就足,嗓门也大。我瞅着一个平时在学校里看不惯的同学的,毫不客气就是一脚,嘴里还叫道:“让你狗日地平时嚣张!”这个家伙正在专心看车,没想到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脚,正想发作,却看到是我,火气就下去了几分,脸上虽然不快,却也堆着笑:“大鹏,你快看,车,吉普车!”
我的虚荣得到了极大满足,非常得意地围着车转了一圈。幼时的记忆里,深绿色的吉普车,往往与军队联系在一起,越发多了几分神秘。车身只在那里默默无语,却散发出令人癫狂的汽油味,真是太爽了!小时候,我们看到车就跟着跑,弄得车主十分多情,以为自己受到追捧,其实呢,我们是想追着闻汽油味。现在,一辆汽油味十足的军车停在我面前,我简直就太乐晕了。
在小朋友羡慕的眼光中,我还轻轻地摸了摸车门和后视镜。随后,我从众人的缝隙中,挤到了三婆家里。我一抬头,我地个乖乖,场面还真不小。两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其中一个肩上还顶着即杠几星,反正是个官,另一个年轻一些,但也十分沉着,仿佛历经过许多事情。村上的支出、主任,包括我们的严校长,都已经到场。我凭借目标小的优势,贴在三婆身后站立。大人们只顾着说话,也没有赶我,这让门外的那帮小屁孩嫉妒得要发疯。
对话似乎已经进行了很久。中年军官心有不甘地问:“嫂子,您再仔细想一想,国强同志返乡后,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三婆努力地回忆着,正要说话,被村支书猛烈地咳嗽声打断了。中年军官意识到村支书的欲盖弥彰,也打起了官腔:“刘方子同志,这件事情很重要,关系着重大经济、政治问题。国强同志为了党和国家的利益,牺牲了自己,请你让他的爱人畅所欲言。”
2010-10-18 13:34:00
支书平日里狐假虎威,见到别家的狗都要踹两脚,现在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似地,一言不发了。三婆见状,也就打开了话匣子。谈起了三爹回来后到死之前,村里发生的两起灵异事件。
虽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我们凡人毕竟不同于圣人,跟他们的差距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再加八竿子。再说了,在封闭的小村子里,总能发生几件让人毛骨悚然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地怪事。由于这些事,古怪非常,又都有些年头,再加上大人们都对此讳莫如深,所以我们这些小孩子自然是无从得知。今天说有此等事情,我可是又兴奋又害怕,手心都流出了汗。
第一件事,是在三爹回家后的第三天。我们组的前副组长陈大伯,一个身强体壮的热心人,天色麻麻地时候,为组里看猪草。我们那里,一般天黑后,除非有特别重要的农活,否则大家都不会在地里。而猪草地,离组上又有三、四里路,所以呢,初秋的夜晚,只有陈大伯孤身一人,守着偌大的猪草地,以防隔壁组不安分的后生来偷猪草。
秋天的田野里,夜色总是那么凝重,几股不知方向地风一起,一阵阵雾就缓缓地向人走来。陈大伯拿出烟,划上一根火柴,狠狠地吸上一口,好像这能让身体变得更加暖和些。雾气越来越重,几米远都看不清东西了。陈大伯想:“要弄出点响动来,吓跑那些想偷猪草的后生。”他随后捡起一块土疙瘩,朝着雾气扔去。“啪嗒”,土疙瘩生硬地落在地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如此清晰。陈大伯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快,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雾气太重,看不清东西的陈大伯,眼睛便四处游离。正当他朝地里看去时,眼睛的余光看到土路上走来了一个人。
2010-10-18 13:51:00
这会是谁呢?陈大伯心想。
干农活的吧,不像!这么晚了,再说他手上也没有带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游手好闲的吧,也不像!村上的小卖部里,有人打牌有人赌博,热闹得很,到这荒郊野外,有个什么玩头?难道是来偷猪草的?陈大伯马上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偷猪草的,都偷偷摸摸地从小路里潜到草地里,哪有走大路的?宁可错抓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网!陈大伯起身,把烟头狠狠地一扔,朝着那个人影走去。
走了几分钟,陈大伯发现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呢?陈大伯发现那个人影的时候,人影是从村里的方向过来的,朝野外走,而陈大伯是对着人影走的,也就是说,他应该碰到人影才对。可是,走了几步,陈大伯就发现人影就突然到了自己身后。“走得可真快啊!”陈大伯一边走,一边想。陈大伯调整了方向后,黑影就始终跟他隔个5、6米的距离,朦朦胧胧,只能大致看到一个人影。陈大伯快,黑影也快,陈大伯跟不上,黑影了慢了些。
陈大伯心里毛毛地,壮着胆子喊:“喂,你是哪个?”
旷野之上,没有回声。声音,似乎被黑暗吞噬。
黑影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老子今天不信邪了!”陈大伯大吼一声,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着黑影追去。
2010-10-18 14:09:00
黑影感觉到了威胁,也加快了速度。慌乱之中,黑影朝右一转,跑到了禾场上。陈大伯对这块再熟悉不过,心里也安了几分。因为这禾场,看似空间很大,却是一个死胡同。为了脱粒用水方便,我们组的禾场选在一个三面环水的位置,入口就靠路边。陈大伯从入口跟过去,发现黑影一闪,消失在两个草垛中间。
也就两三秒的工夫,陈大伯就到了草垛前。“出来吧,小伙子!”没有人回答。“这里藏不了身!你还是出来吧!”陈大伯眼见追上了黑影,心里有几分得意。也就几秒,得意就转变了疑惑、恐惧!
是啊!这里藏不了身!那么,黑影到哪里去了呢?
两个草垛,是呈对角封死的。如果黑影从草垛上跑了,肯定会有“希希希”的草声,陈大伯没有听到。所以,他才肯定黑影藏了起来。但在这草垛堆成的狭小空间里,是绝不能藏住一个人的。陈大伯还不死心,用脚用力地踹着草垛,叫道:“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充满心虚与恐惧的叫嚷,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凄厉。
然而,黑影,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陈大伯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也是一片漆黑。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崩溃般地大叫着朝村上跑去。陈大伯跌跌撞撞,只剩半条人命地回到了村上。嘴里重复最多的三个字就是“有鬼,鬼”!
2010-10-18 17:31:00
等到陈大伯渐渐正常些,他才能连贯地将那天的事情说清楚。但一个好端端的人,从此便不敢走夜路,连神经也变得有些不对劲了。陈大伯见鬼的事情,当时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却因查无实据,被当成是“阶级敌人、坏分子破坏社会主义生产”而粗枝大叶地处理了。村里的人每每看到陈大伯,总是心有余悸。
在陈大伯夜遇黑影后,在我三爹死之前三天,村里又出了一件更加邪门的事情。如果说,陈大伯的经历还只是他一人所见,或许有幻觉的成分的话,这一次的事情,则给村里的人带来的更多的惊恐和畏惧。
那天,有四个人正坐着打麻将。坐在朝东方向的,叫吴胜利,是一个杀猪的,长得是膘肥体壮,白白胖胖,脸上是络腮胡,粗眉毛,小眼睛,反正一看就是一苦大仇深的主。吴胜利杀猪,有几个小钱,老喜欢叫上几个人陪自己打牌,结果牌技不好,大多会输。但吴胜利同志牌品很好,输了一定要开,赢了一高兴可以不要,为村里几个牌友闯出了一条改善生活的康庄大路。等我出生后,他已经变得十分和蔼可亲了,但还是让人很不舒服,怎么说呢,多了几分阴气吧!
大白天的,打着打着,天突然黑了。几个人斗志正高,毫不在意,点上蜡烛,继续战斗。那一把牌,邪门得很,据老人们说,碰到这样的情况,重则命丧,轻则见红。原来,那一局每个人都有好牌,但都胡一个字,到了最后,只剩四张牌了,轮到吴胜利先摸。
“他妈的,老子糊了!”吴胜利见牌,喜出望外,猛地一叫,人却倒在了地上。
2010-10-18 18:52:00
剩下三人,也各自伸手去摸余下的牌,当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这是我们那里打牌的一个习惯吧。有人胡牌后,剩下几家有不甘心的,就再抓起几张牌看看。当三个人把各自手中的牌亮出竟然一模一样时,大家的脸都变得煞白。
“肯定有鬼!”三个人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时,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拉回现实。
“这——是何处?你们,又是——何人?”
这股声音,极阴极柔,如同一潭终年不见天日的泉水,缓缓地从口中流过你的喉咙,流进你的胃中,让你全身一个激灵,俄而便是刺骨的寒意。三个人傻傻地找着,找着声音的来源。其中有一个人,用手拉了拉吴胜利,说道:“吴哥,你快一起找,是哪个婆娘在拿我们穷开心呢?”
吴胜利没有动。
一个声音,从他口中飘出:“你这个狂生,男女授受不亲,你为何这般轻浮?”此时,吴胜利一边说话,一边翘起了兰花指,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面庞。本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是一幅令人无比憧憬、向往的美丽意境。但这个动作,如果是由一个杀猪的吴胜利做出来的,现场的尴尬和恐怖,都已指数级增长,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我地妈啊!吴胜利,变成了一个女人!”拉吴胜利的人,吓得差点昏厥过去,慌乱之间就用脚去蹬面前的麻将桌。
“啪!”桌上的四只蜡烛,摇摇晃晃,倒下了三只,只剩下一只蜡烛,孤零零地,站在桌面,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而蜡烛的灯光,也昏黄无比。在此灯光照射下的吴胜利,脸色更加苍白。
另外两个家伙,趁机退到了门口,随时准备跑。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