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肩膀:“听说你神经了,这不挺正常的吗?我们怎么就不能来?想你了嘛,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哪能随便就忘了呢?小满发财了,给你送点儿钱过来。”一听钱,扁铲的脸更红了,红得就像一只大茄子:“我挺好,吃穿不愁……”小满拿出钱,给扁铲塞到裤兜里,抓起画夹子往山下走。扁铲跟了上来:“你哪来这么多钱?你上班糊纸盒也不容易,这钱我不能要。”嘴里尽管这样说,一只手还是将裤兜捂得紧紧的。元庆笑了笑,拉住小满说:“送下钱就没什么事儿了,在这里坐坐咱们就回去,别耽误了画家搞创作。”
小满把画夹子递给了扁铲:“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扁铲撇了撇嘴:“不回去了……”
元庆说:“别怕,那帮‘皮子’全抓起来了,剩下的几个也轻易不出来了,没人找你的麻烦。”
扁铲偷眼望望小满:“我知道小满替我出过气了……我不是怕他们,我是不想回去,我要在这里好好画画。”
元庆说:“你又没有个名师指点,就这么乱画,能画出个光景来?”
扁铲挺了挺胸脯:“能。我有悟性……这些天村里的乡亲就请我画灶王爷什么的呢。”
小满哼了一声:“你他娘的真操蛋,把一个老娘丢在家里,一个人在外面享受。”
扁铲不敢看小满,低着头哼唧:“是我妈让我来的,再说,我奶奶是我妈的婆婆……”
小满踢一脚雪,望着扬散在眼前的碎雪,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妈,扁铲有妈,我的妈死了,死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元庆拉着小满和扁铲,找了一块大石头,扑拉开上面的积雪,坐下了。
山坡下面旋上来一阵好大的风,风夹着沙子一样的碎雪涌上来,摔在脸上针扎一样疼。
三个少年默默地坐在风里,那些白色的风很快就将他们淹没了。
日期:2009-04-30 18:29:30
元旦那天,几乎一桌客人也没来合家乐餐厅。古大彬直埋怨胡金是个狗头军师,开业的日子选得很操蛋。胡金说,日子没错,新一年的开始,从头做起,很吉利的,没有客人来正好,咱们自己热闹,顺便商量一下以后的发展。古大彬就去厨房炒菜,让元庆他们去外面放鞭炮。
四个人坐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简单说了几句吉祥话,大家开始喝酒。
古大彬的酒量很大,一口一杯啤酒,把小满灌得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胡金酒量小,跟了几杯,脸就红成了鸡冠,拽起小满跟他乱聊,聊到当年那场事儿,两个人互相推几把,咧着大嘴笑。
敢情古大彬很能说,从他开始在街头上打架开始,一直说到在潍北劳改,唾沫星子把前襟湿了一大片。
通过这些话,元庆很敬佩古大彬,感觉他的经历真多,这些经历对以后的生活很有帮助。
元庆开始有了混街头的念头,想想自己的家,心里很是黯淡,爸爸身体不好,妈妈没有工作,家里需要一个顶梁柱呢。
古大彬说着说着,突然提到三国里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故事,说:“好兄弟只有绑成一块儿才能成大事。”
元庆喝得有点儿晕乎,迷迷糊糊地跟了一句:“要不咱们也来它个合家乐四结义?”
古大彬瞅了瞅胡金,胡金正在跟小满说大宝的事儿,一脸鄙夷:“屌毛灰啊!跟他混久了,会死人的……”见古大彬正在瞅他,拧一把嘴唇,笑道,“不是说你啊,说宝叔呢。你们在谈什么呢?”古大彬说:“元庆的意思是,咱们兄弟四个拜个把子。”
胡金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好啊,这事儿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小满在那边拍了拍桌子:“要来就来点儿痛快的,合计个鸡巴?拜了!斌哥老大,胡金老二,我……”“不用那么着急吧?”古大彬拦住话头,征询地看着元庆,“这可不是个小事儿。”没等元庆说什么,小满忽地站了起来:“有什么呀,不就拜个把子吗?来吧,斌哥,坐好,先受我一拜!当初你救了我一命,以后这条命就是你的了……”胡金拉了小满一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我被万杰打了一枪,要不是斌哥……”小满的情绪激动起来,眼圈有些发红,“斌哥,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大哥!”
“别这样说……”古大彬好像被感染了,眼圈也跟着发红,“以后咱们兄弟四个都是亲兄弟。”
“斌哥说得没错,”胡金拽小满坐下,慢条斯理地说,“斌哥的意思是,那天碰巧了……”
“你真不痛快!”小满又站了起来,“元庆,你发个话,这个把子到底拜还是不拜?”
元庆猛地灌了一杯酒,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拜!”
小满抓起一个酒杯,“啪”的摔在地上:“痛快!”
胡金仿佛受到惊吓,弹簧似的跳起来,到处找笤帚:“看看看看,新开张的一个饭店就这么乱糟蹋,万一进来客人,扎着人家的脚可怎么交代?大过年的……笤帚,笤帚呢?小王,笤帚呢?”说着,骂一声“娘个×的,白养活你了”,鬼子探雷似的弓着腰走了出去。
“胡金,顺便出去买香和烧纸啊!”小满坐下,目光炯炯地盯着古大彬,“书上说,这是拜把子必须的。”
“他不会回来了,”古大彬怏怏地摇了摇头,“他的脾气跟咱哥们儿不太一样呢。”
“那就随他去!”小满想要出门,“东西我去买。”
“不用了,店里有,”古大彬拉回小满,摸一下元庆的肩膀,“你再想想。”
“有什么可想的?”小满瞪了元庆一眼,“痛快点儿,不然你也出去,我跟斌哥两个人拜!”
元庆冲小满翻了个白眼:“你瞎鸡巴‘晃晃’什么?我说不拜了吗?拜!”把脸转向古大彬,猛地一点头,“斌哥,开始。”
古大彬笑笑,起身走了出去。
盯着古大彬的背影,元庆对脸色通红的小满说:“以后你当着外人的面,少跟我吹胡子瞪眼的。”
小满横了一下脖子:“斌哥是外人吗?”
元庆被噎了一下,张张嘴,抓起一瓶酒,咕咚咕咚地灌。
古大彬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烧纸和一捆香:“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关老爷那儿拜?”
元庆点点头,问:“胡金真的走了?”
古大彬说:“小王说他出去买活鸡去了……不用管他了,我了解他,他不一定回来了,”一手一个搂着元庆和小满的肩膀往外走,“胡金暂时不参与也好,当年刘关张就是三个人呢,这事儿挺吉利的……你们不要误会他,胡金的脾气就这样,怪着呢,可是他没有坏心眼儿,是个可以交心的兄弟。元庆你说是不是?你们是同学,他除了以前‘乍狂’点儿,为人是不是很讲义气?所以,他也是咱们的好兄弟。”
三个人走到摆放关公塑像的那个角落,古大彬郑重地在香炉里插了三炷香,退回来,垂头站立。
小满手里捏着一瓶白酒,用牙咬开瓶盖,放在香炉的一旁,回来站在古大彬的右边。
元庆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瞅瞅古大彬和小满,双手合十,鸡啄米似的冲关老爷点头。
三个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古大彬拉拉元庆和小满:“好了,跪下吧。”
三个人跪下,古大彬“嘣嘣嘣”磕了三个头,开口说:“我,古大彬,生于1961年,从今天开始要跟元庆、向春满结为生死兄弟,请关老爷作证。”元庆也磕了三个头,对着关公塑像说:“我,元庆,生于1965年……以后跟斌哥和小满就是亲兄弟了。”小满已经嗑完了头,咳嗽一声,声音大得像是在跟谁吵架:“我,向春满!1966年出生,愿意跟古大彬、元庆结为生死兄弟,从今往后肝胆相照,决不分离!有肉同吃,有酒同喝,有罪同受,生死与共……”想了想,继续说,“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元庆想笑,你奶奶的,这不是跟人家刘关张学的嘛……瞥一眼脸色凝重得像挂了霜的古大彬,没笑出来,干脆伏下身子,脸贴着地皮,听小满继续说。小满不说了,起身,开始烧纸。
古大彬也站了起来,拿过香炉边的那瓶酒,沿着那堆烧纸浇了一圈,仰起脖子将剩下的半瓶酒灌进了喉咙。
元庆伏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感觉这事儿有些滑稽,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滑稽在哪里。
那堆烧纸的火灭了,微风吹过,灰黑色的纸灰蝴蝶一样在半空中飞舞。
古大彬拉起元庆,好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猛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二弟,好了。”
元庆想喊一声大哥,张张嘴,脸竟然红了:“嗯,好了……小满,咱们回家吧。”
小满摇摇头:“不急。”对古大彬说,“大哥,我不想在街道上糊纸盒了,过来帮你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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